“喔喔…”隨著第一聲雞鳴，村里到處是雞的叫聲，沉睡的小山村慢慢的蘇醒了。

　　“吱嘎…嗯嗯…”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吳淡穿好衣服走出了屋，沒有叫醒養(yǎng)母和妹妹。

　　昨天妹妹鬧騰著也要跟著去，拗不過妹妹的性子，吳淡和養(yǎng)母只好答應了，同時也是考慮家里沒人，擔心妹妹一個人在家不放心，所以今天他們兩個都沒有去上學。

　　吳淡早上起來，先幫養(yǎng)母、妹妹做了早飯。也就是燒了一鍋玉米糊糊，家鄉(xiāng)話叫“糊堵”，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人就會變糊涂，還是其它意思，反正大家都這樣叫，也就人云亦云了，沒人去探根尋底。接著又切了盤咸菜，自己家腌的“蔓菁”，這種菜又叫蕪菁，是農(nóng)村家家都腌的菜，腌一次能吃好幾年。吳淡把昨天蒸的“卷子”熱了熱，看看都準備好了，就出了門。

　　今天去城里醫(yī)院給養(yǎng)母看病，先給自己和妹妹把假請了。教他們的老師都是住在村里，請假倒是方便，不過肯定要看黑臉。

　　吳淡先走到教他的王老師家里，走到門口，輕輕的敲了一下門，高聲喊道：“王老師，在家里不？”“哎！哎！在家！誰啊？”隨著一聲答應，一個戴著眼鏡的干瘦老頭走了出來。

　　王老師是村里的老教師了，平時比較嚴肅，學生們都有點怕他，不過人還是蠻好的。

　　吳淡看著走過來的王老師，也有點頭皮發(fā)麻，等走到跟前，吳淡有些緊張的顫聲道“王老師，今天俺想請?zhí)旒伲　币宦犝埣伲项^臉就黑了，厲聲說道“你這沒病沒災的，請什么假啊！你娘為了讓你上學，你看都累成啥樣了，阿！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老師，很看好你！就你這個成績，只要好好學，重點高中肯定沒問題！”老頭的聲音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吳淡知道老師是為自己好，一直站著低著頭沒有說話，老頭看吳淡沒有反駁，氣也消了不少，略帶生氣的問道“說吧！為什么請假？”

　　“老師，俺娘…”剛說了幾個字，就因為哽咽說不下去了。

　　老頭一看，這是有難心事啊，心里不由得軟了下來，溫和的說：“走吧，到老師屋里坐著說。”

　　吳淡跟著老頭走進了屋里，一進屋就聞到了書本特有的香味，這是愛書的人啊。以前吳淡來借過幾本古文和甲骨文的書來看，不知道為什么他特別喜歡研究這些古文，像著了魔一樣。不過王老師不讓他多看，但是向他承諾，只要考上了重點大學，全部送給他。

　　吳淡看著那些古文和甲骨文的書籍，眼睛冒出來縷縷渴求的目光。老頭看在眼里，喜在心頭，就喜歡吳淡那渴求知識的勁頭。

　　老頭倒了杯水，遞給了吳淡，“先喝點水，有事慢慢說，老師也不是冷血的人，說吧！”

　　吳淡接過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也壓了壓自己悲傷的情緒，看著王老師說道：“老師，俺娘昨天晚上咳的厲害，都吐血了，嗚嗚…”說道這里，又哽咽的無法開口。

　　王老師坐到吳淡身邊，摸著他的頭發(fā)，帶著感傷說道：“蛋蛋啊！你娘是真的不容易啊！自從你爹死后，孤身一個女人，把你和你妹妹拉扯到這么大，這一身的病都是累出來的啊！”說著說著老頭的眼睛也濕潤了，拿出手絹擦掉眼角的淚水，接著說道：“哎！都是命啊，你娘那么好的女人咋就這么苦命呢？帶著你們兄妹，多少人給她說媒改嫁，她愣是不答應，說是不能對不起你們死去的爹。你說，這都什么年月了，還守活寡！”老頭越說越激動，口水都噴到了吳淡的臉上。

　　吳淡知道王老師自從老伴去世后，就一直等著娘。聽村里人講，王老師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小伙，而且還是村里唯一一個大學生，那就是狀元郎。不知為什么，已經(jīng)走出大山的知識分子，卻甘愿回到大山當老師。

　　他自己給人講說是，離不開生他養(yǎng)他的這座山，他要回來讓更多山里娃走出大山，學好本事，讓大山不在貧窮，大伙都能過上好日子！可是當回到村里的王老師，看到娘已經(jīng)嫁人，臉色立馬蒼白起來，一頭栽倒在地。這時，大伙才明白他回來也許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養(yǎng)母吧。

　　吳淡看著已是滿頭白發(fā)的王老師，明白他和養(yǎng)母一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王老師拿來一些點心和花生糖，讓著吳淡多吃點，疼愛的看著，就像自己的孩子。

　　王老師一輩子沒有子女，把吳淡他們兄妹當自己孩子待。平時有好吃好喝的，都是拿給他們吃。

　　有時看他們家太難了，就偷偷的把錢給吳淡，讓他帶回家。吳淡不要老頭就翻臉，非讓拿著不可！養(yǎng)母知道了，只是嘆了口氣，也沒說什么。

　　吳淡坐了一會，起身對王老師說：“老師，俺要走了，俺還要給妹妹請假，還得到牛叔家問一下，坐他家車去城里！”

　　見吳淡要走，王老師把一個手絹包著的東西塞到他的手里。

　　“老師，這是什么？俺不能要！”吳淡把手里的東西推還給王老師。

　　“蛋蛋，聽話，拿著！老師一輩子也還不了欠你娘的債啊！”說完就流下了淚。

　　“還有你妹老師家和老牛頭家我?guī)湍闩芤惶耍慊丶覝蕚錅蕚洌s緊去，到城里這得小半天啊，快回吧！”王老師催促著說道。

　　“嗯，俺聽老師的！”吳淡拿著王老師給的東西，走出院門，回了家。

　　吳淡回到家后，看到養(yǎng)母和妹妹都已經(jīng)起來。

　　“娘，咱趕緊收拾一下，老牛叔家的車，王老師已經(jīng)幫咱問好了。”吳淡望著養(yǎng)母說道。

　　吳淡打開王老師給的手絹，里面是一疊錢。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5595塊，十塊五塊的都有，一看就知道是一點一點攢起來的。

　　吳淡把錢遞給養(yǎng)母，說道：“這是王老師給的，娘！王老師非要俺拿不可，俺推不掉！”

　　吳淡養(yǎng)母接過錢，顫抖著手說：“拿著吧！這樣他心里會好受些，哎！”眼角已流出了淚。

　　擦干淚的養(yǎng)母說：“咱趕緊吃早飯，收拾收拾，別晚了車！”

　　吳淡一家吃完飯，帶了些衣服，把錢縫到內(nèi)衣里，就出了門。

　　來到村口，看到老牛叔已經(jīng)在等了。

　　老牛叔家的車就是一輛牛車，平時往城里拉點白菜啥的賣點錢花，今天特地把吳淡一家送到城里去。

　　“他老牛叔，麻煩你啦！”吳淡養(yǎng)母客氣的說道。

　　“他嬸子，跟俺客氣啥？走吧！”

　　吳淡和妹妹喊了聲“叔！”，就扶著養(yǎng)母上了車。

　　慢悠悠的牛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越走越遠，時不時傳來一聲聲牛叫和吆喝聲。

　　吳淡這時看到有一個白發(fā)的身影一直目送他們離開，是王老師！

　　路上，吳淡終于忍不住，問起了養(yǎng)父和王老師的事，還有自己的身世。

　　原來王老師和吳淡的養(yǎng)母從小一起長大，慢慢的王老師喜歡上了這個青梅竹馬的小妹妹，小女孩一聲一聲的哥哥和那銀鈴般的笑聲，總是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每天伴他笑著入睡。

　　可是后來他考上了大學，要去很遠的地方，倆人也就沒了音信。王老師的爹娘不想他回來受苦，在他上學的第二年就對村里人說，兒子在大學里談了對象，以后就在那里安家，不會回來啦。聽到這個消息的吳淡養(yǎng)母，如同五雷轟頂，當即哭的死去活來。

　　過了幾天，一個身強體壯的小伙子渾身是水的抱著一個也是全身濕透的妙齡少女來到了村里，到處打聽女孩的家人。村里的人越圍越多，伸頭探腦的看著被小伙子抱著的女孩。

　　“這不是老呂家的小妮子桂花嗎？”一個老大媽扯著嗓子喊。大伙一看，還真是桂花，七嘴八舌的談論起來。

　　“哎，這桂花前幾天俺看她拿著一封信到鎮(zhèn)里去寄信啦，怎么被人抱回來了，還水淋淋的，不會是想不開，跳河了吧？”一個禿頭小年青顯擺的說道。

　　“你們不知道啊，老王家的小二不是考上大學走了嗎？老王頭前幾天說他兒子在大學談了個對象，不回來了。俺看啊，這小妮子是寫信是給二小子的，肯定二小子把她踹了，不要她了，想不開，跳河了唄！”一個長了張八婆嘴的中年胖女人神秘兮兮的說著。

　　“俺說啊，這小妮子和二小子不定做了什么事，要不能跳河！”磕著瓜子的老太太不嫌事大的咧咧著。

　　“桂花啊，俺的傻閨女啊，你死了，娘可怎么辦啊，你爹死的早，你就是娘的命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越來越近，一個披頭散發(fā)的40多歲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女人撲到少女身上，使勁的搖晃著，嘴里不住的喊道：“桂花啊，你可不能丟下娘啊！你死了娘也不活了，嗚嗚…”“嬸子，你閨女沒死，她只是昏倒了，你別搖了，俺快抱不住了！”小伙子氣喘噓噓的喊著，已經(jīng)臉紅脖子粗了，明顯手臂開始發(fā)抖了。

　　從村口河邊抱到這里，現(xiàn)在又是兩個人的重量壓在手上，要不是小伙子有把子力氣，早扔地上了。

　　“阿，俺閨女沒死！老天爺啊！俺閨女沒死，老天開眼啊，嗚嗚…！”桂花娘放開閨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桂花娘！快把你閨女帶回家，煮碗姜湯去去寒，別病著嘍！”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對桂花娘說道。

　　桂花娘這才反應過來，看著身子都有點發(fā)抖的小伙子，不好意思的說道：“小伙子，快跟俺回家！你看嬸糊涂了，可把你累著了！你是俺閨女的救命恩人，嬸要好好謝謝你！”說著領(lǐng)著小伙子朝家里走去。

　　“桂花娘，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不然你閨女就沒命了！你家也就家破人亡了！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桂花娘！把閨女許給人家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也是一段佳話！”“是阿，許給人家吧！出了這事誰還敢娶你家閨女！”大伙七嘴八舌的說著，光頭小年青最起勁，后面那句就是他說的，大伙齊齊的用眼睛瞪著他。“賴子，怎么說話呢！你個臭嘴巴，別想撿便宜！”一個富態(tài)的大媽指著光頭小年青的鼻子說道。看到桂花娘已經(jīng)領(lǐng)著小伙子走遠了，大伙也就散了。

　　桂花娘領(lǐng)著小伙子走到自家門口，臉上雖然還掛著一絲擔憂但已經(jīng)有了笑容。“來，小伙子！到家了，幫俺把閨女放屋里，俺給她收拾一下！”

　　小伙子跟在后面走進了東屋，里面就一張床和一張破桌子，簡易的衣柜靠在床頭，一根小麻繩在床尾釘在南北墻上，繩上搭著幾件衣服。衣服一看就是女孩家的，三件小碎花長褂，兩條青布長褲，靠床里邊還有兩件短袖衫，再往里是兩件女孩家的內(nèi)衣。

　　小伙看到這里就知道了，這肯定是女孩的閨房，雖然有些破舊，但收拾的很干凈，看來是個勤快人。趕忙收回目光的小伙子，臉上有些發(fā)熱，心“砰砰……”的跳的厲害，不禁看向懷里的女孩。救人的時候沒注意，現(xiàn)在看來這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瓜子臉尖下巴，長年勞作讓她膚色偏黑，呈小麥色。一只手放在小伙胸前，另一只手垂在身下，略顯粗糙的皮膚難掩少女的嬌嫩。小伙子有些異樣的心動，有些不愿放下了。

　　正在發(fā)愣的小伙子，被一聲呼喚驚醒了，“小伙子，小伙子！快放下吧！你看累壞了吧，嬸給你倒點水，你洗洗身上，俺熬點姜湯，你也喝點，可別病著嘍！”桂花娘笑著關(guān)心的說道。

　　“嬸，不用了，你快給妹子收拾吧！俺回家弄就行！”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女孩，說是走，腳可一步?jīng)]向屋外挪。

　　桂花娘看著小伙子的樣子，低聲笑了笑，拉著小伙子走到堂屋，利索的打好了水。把水放到西屋后，對小伙子喊道：“小伙子，來洗一洗！你是俺閨女的救命恩人，也是俺們?nèi)业木让魅耍憧刹荒茏撸纫幌聥鹱鳇c好吃的，等妮子醒了當面謝謝你！”說著拿來了肥皂和毛巾。“你把衣服脫了，嬸給你洗一洗！”桂花娘又說到。

　　“不用了，嬸！”小伙子連忙擺手，撒開腿就要向外跑。桂花娘一把抓住小伙子的手，故裝生氣的說道：“咋了？不待見嬸！還是嫌嬸窮，瞧不起嬸？”

　　小伙子連忙賠禮道：“不是的，嬸！俺家里有事等俺回去。”

　　“行，你要走，嬸不攔你，可你以后就別進嬸的門了！”桂花娘裝作傷心的說。

　　小伙子一聽桂花娘生氣了，連忙討好的說：“俺聽嬸的！俺留下，還不行嗎？”說完乖乖的走進西屋，脫下了上衣和褲子遞給了桂花娘。

　　桂花娘笑嘻嘻的接過衣服，略帶得意的說道：“這就對了，聽嬸的！”說完就拿著衣服回到桂花的閨房，給桂花收拾好，又去忙著熬姜湯去了。

　　過了一會，桂花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床上，仔細一看是自己的床。

　　“俺不是跳河了嗎？怎么回到家了，難道俺是鬼魂戀家回來了？”桂花疑惑的喃喃道。隨后狠狠的掐了手臂一下，“哎呦，疼！俺沒死！？”桂花更加疑惑了，這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桂花帶著疑惑想找娘問問怎么回事，喊了兩聲沒人答應，難道在屋里睡覺？

　　桂花走到西屋門口，也沒多想就掀簾走了進去。

　　“你是誰？流氓！啊啊啊…娘！家里有賊！”“哐當…”水盆落地聲音。還有小伙子著急的喊著：“妹子！俺不是流氓，俺不是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