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強大了。
待靈魂歸盡,一只手掌伸了出來,只是輕輕地虛按了一下,三人便突然一怔,眼眸之中仿佛混進了許多不可言表的東西。
不過片刻,三人同時哀鳴一聲,齊齊跪倒在地,用力地拿頭撞地,鮮血直流,也絲毫不歇,那樣子,就像是腦袋里有什么要命的東西,非要倒出來不可。
“世間最沉重的東西,是歲月。”
聲音年輕,聽得出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然而短短的話語之中卻蘊含著無窮無盡的道韻,從人影的位置化為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漣漪,撫平了狂風,撫平了烈焰,撫平了峰頂一切的波動。
就連王青云兩肋恐怖的傷口也止住了血,他驚訝地看了一眼來人,腦海中跟著浮現出許多完全陌生的記憶,這些記憶來自不同的人、來自
不同的地域,甚至來自不同的時代,全都好似流光一般一閃而過,逐一地流過他的腦海,等到泛起的漣漪漸漸消散,竟然什么都沒有留下。等到再回過神來,王青云只覺得過了幾萬年的時間。
世人說,恍如隔世,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明白了,原來三萬年前,司宇宗主閉死關之后,不是消失了,而是進入了這種玄妙的狀態,萬千化身入世,融入到兆億凡人之中,體會人生百態,領悟長生奧妙,為了不墮入混沌,又命宗門種神樹,定命鎖,給他指引回歸的道理。
至此,終于圓滿。
這就是長生鎖的最后秘密。
司宇破死關,成為了第一個參破長生鎖奧秘的人,這一點就連他的父親司辟也沒有做到。
再看,跪地在地、七竅流血的三人,王青云明白了,他們所承受的也是三萬年來司宇宗主的種種記憶,只是和他不同,要更加殘暴,更加猛烈。
如果說,王青云遇到的是一條娟娟溪流,三人感受的,就是大河大江奔流入海,一點浪花就足以毀滅一個人的一切。
正如,司宇宗主所說。
歲月才是世間最沉重的東西。
司宇一步一步走了下來,每一步落下,都有成片的空間碎裂,露出其后漆黑的駭人色調,那是一種大恐怖,足以任何人為之戰栗。然而,司宇的臉上卻有一種堪破一切的悠然,好似一葉扁舟,行駛于無盡汪洋,卻悠然不倒,他只是微微地笑著,手中握著一只巴掌大的紅鎖,和王青云之前的動作一樣,扣在神樹的一根柳條上面。
下一刻,一聲雷鳴再起,紫色的靈氣漩渦之內,一只紫色的龍爪探了出來,那是一只五指真龍爪,龍爪一勾,便有紫色的雷光閃動,緊接著,又是三只龍爪探出,漩渦中,一條長龍的形狀顯現出來。
王青云腳下微微一麻,低頭一看,自神樹腳下,一條條極細的紫色電弧開始飛快地跳動,越過跪倒在地的三人直奔山下而去。那是世間最強大的毀滅力量之一,也是最神秘的極道雷霆,如此狂暴的力量,也只有像司宇這種舉世無雙的天雷道體可以掌握。
“落吧。”
無數紫電,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蓋住了整個神虛山,慘叫聲、哭喊聲,一時間竟然蓋過了雷聲。
司宇手臂一揮,一陣風起,卷著昏迷不醒的三人向山下飛去。
又是一刻過去,一切散去,只剩下神樹和神樹下的兩個人。
王青云坐在樹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上的傷口,衣服已破,可是身體卻沒有傷痕,仿佛之前的一切也只是司宇的一段回憶一樣,顯得十分不真實,他又看了看神樹,那些歷代宗主留下的長命鎖依舊扣在一條又一條碧綠的柳條.上面,和往常一樣,與黑暗中散發著微微的紅光。
多的只有身邊的男子。
他太年輕了,也就二十出頭,站在旁邊的草地上面,宛若一個剛剛入世的孩子,一頭的散發洋溢著朝氣,一雙明眸透露著活力,高高瘦瘦的樣子,像極了正要去考試的書生,只是王青云絲毫不敢真的這樣去想,因為眼前的男子,是一個活著的傳說。
司宇是三萬年前的絕世天才,擁有無雙的天雷道體,上古神宗長情宗的宗主,上古七大神器長生鎖的掌控者,是真正的傳奇。
“祖師爺.....”
王青云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面對這樣的人,再豐富的閱歷,再多彩的經歷,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剛上山時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充滿了懵懂和無知。
“三萬年了....沒想到過得這么....”.司宇搖了搖頭,“看來我認識的人都已經故去了?!?p> “是,師傅也走了,我們現在也不在中州了,一萬年前,我們把主峰搬到了南山,為的就是留下這棵神樹?!?p> “你們做得很好。”司宇點了點頭,“不過以前的時候都不重要了,就當是一場夢吧?!?p> 說完這些,司宇的周身浮現出一股奇怪的靈氣波動,而他的眼神也開始變得不那么深邃,直到只剩下青年人該有的稚嫩和朝氣,他微微一笑:“長生無用,不如重活,帶著那些沉重的歲月,豈不是累也要累死了,從此以后,我不再是宗主,也不再是三萬年的那個司宇,現在我只是長情宗的一個小弟子,以后也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希望你保守這個秘密?!?p> 王青云微微一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說道:“那三個人見過您,恐怕會說出您的事情。”
“這個你不用害怕,他們不可能承受三萬年的記憶,等到他們醒來的時候,如果不是癡呆的話,也會喪盡很多年的記憶,他們不會記得自已沖上了神虛峰,更不會記得我。”司宇指了指山下,“所有的外門弟子已經退走,從今以后,你依舊是宗主,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來找我,我們一起重建長情宗。”
“重建....重建長情宗?”
司宇的喉嚨好像被什么噎住了,下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能夠涌出的,只有多年的淚水。
視線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覺得司宇的身后有一個蒼老的身影出現,沖他揮了揮手,又消失不見。
師傅,十四年了,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