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眾人嘩然,神醫安道全,竟然也有求人救命的時候。
幾個在門外候診的員外紛紛使出吃奶的力氣,誓要幫上這個忙。讓神醫欠一份人情,相當于多出一條命。
藥徒話音剛落,所有的員外都急吼吼地讓小廝趕往城中各大藥鋪,“無論多少錢,都給我找來!”
“劉員外,你要跟我爭,你比我有錢么你?”
“我也要命,這可是神醫的人情,誰不想要。”
屋內,安道全面對面部痙攣、嘴歪眼斜的夫人,不住流淚,這病若是早治,還有得救,也能恢復容貌。要拖一兩天,只怕一輩子就這樣,一命嗚呼也是正常。
他與夫人結婚沒幾年,正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時候,沒想到突然出了這檔事。如今安道全空有藥方,獨獨缺了藥引。
永州銀環蛇乃劇毒之物,普通醫生根本不敢入藥,要是分量控制不好,治不了病事小,毒死人事大。而這建康城內,有多少入藥的毒蛇,他豈能不知。
放出風去,就是希望外面的員外有點本事,能覓得此物。
“哎……”安道全抓著愛人柔夷,不自覺嘆了口氣。夫人口不能言,口涎不住流淌,斜眼瞪著,卻見目光中不住有淚水淌出,想來兩人感情甚篤。
小半晌過去,不少人已經帶了毒蛇干過來問候,可惜都被安道全一一否定。
房內,還有不少人鉆著頭獻寶。
“神醫,永州蛇沒有,蘇州蛇行不行?我花大價錢買來的,還是蟒蛇哩!”
“神醫神醫,我自愿為嫂子吮毒,生死有命,絕無二話。只要嫂子不拒絕,我就當您同意了哦!”
“神醫,你放心,就是尊夫人不行了,我愛妾送你,甚至女兒嫁給你都行,只盼神醫先給我醫治弟弟,最好是用藥物來增大一截。”
安道全被鬧得心緒不平,明明是自家內房,卻有不少員外冒頭出來,千奇百怪的想法都有,最后忍不住狂罵,“都給我滾,雜碎,都給我滾!”
他流著淚坐回床前,不住抽搐,后面竟摟著夫人痛哭,“夫人,道全沒用,尋不得藥引,枉稱神醫吶……”
他幾乎要放棄治療,沒有藥引,愛妻隨時可能沒命。面部痙攣之后,就是渾身痙攣,已不敢設想。
“安神醫,何必苦惱,出來瞧瞧這是什么。”江奇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進來,避開藥徒,就在門口站定,“永州異蛇一條,贈與先生。”
安道全聽到門外聲音,從容淡定,只怕是真有蛇在手,忙不迭沖出來,“你莫框我,建康城內雖生藥無數,偏偏沒有永州銀環蛇,別當我病急亂投醫。”
江奇并不氣惱,從包裹中取出一樣物事,正是當日呂方贈予他的永州異蛇蛇干。
安道全未拆開包裹的灰布,只嗅了嗅味道,便一把搶過去,快速攤開布塊,抓出一條扭曲的蛇干,面露喜色,“有救了,有救了,夫人,有救了。”
當下竟然顧不上形象,也顧不上江奇,歇斯底里地沖進房間,把蛇切出一段,又沖出來,趕緊呼喚藥徒,煎熬救人。
忙活了好大一陣,才匆匆趕回來,就要對著江奇下跪,“安道全永世不忘活妻之恩,剛才孟浪了,請大官人賜知高姓大名。”
江奇輕輕一托,攙著安道全,他不過一文弱醫生,根本跪不下去,“神醫莫要多禮。請先去照看尊夫人,我在堂中等候便是。”
“好,好,多謝多謝!”
江奇只知道安道全上山之時,發妻應該死去多時,正迷戀青樓女子李巧奴,享受生活。只是當時恰好遇上宋江后背長毒瘡,無人能治,張順等人為了立功,向宋江推薦了神醫安道全。
安道全在建康府過得舒坦,根本不想落草,就在張順一行人一籌莫展之際,偏偏就遇到李巧奴和“截江鬼”張旺私會,殺人之后嫁禍給安道全,逼他上山。
“不知我的出現,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如果安道全這番救得結發妻子,他的命運應該也會改變了吧?”江奇心中暗想,也有點擔心。
來此之前,江奇根本就沒想到如今的安道全還有妻子,今天要是陰差陽錯解決了藥引的麻煩,讓安道全救了妻子,是天大的恩情,不過安道全未來能否上山,就多了一層迷霧。
讓江奇學宋江的招數,把人害得家破人亡,再把人誆上山,他是萬萬做不到的,自己的名聲可以炒作,但是與人交往,心中有芥蒂,以后無論如何尿不到一個壺里。
他不希望自己的團隊離心離德。不管怎樣,以后必須更謹慎行事,若是貿然打亂原有的發展大勢,他先知先覺的優勢,只怕要很快失去。
在客廳中安坐良久,小廝換了三盅茶后,安道全才擦著汗走進客廳,臉上已恢復鎮定,還帶著一絲滿意的笑容。
見到江奇,又要下跪拜謝,江奇搶白道,“安神醫,尊夫人情況如何?”
“多虧了大官人的藥引,目前已經無礙,再連續施針用藥一個月,就能恢復如初。”安道全被托著雙臂,下跪不成,也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往后一步,朝江奇拱手彎腰行禮,“剛才小可忙得腳不著地,怠慢了大官人,還不知官人尊姓大名,實在是對不住。”
“急事從權,安神醫不必客氣,小可江奇,正好路過此地,本就想過來拜會神醫,不想遇到尊夫人身體有恙。”江奇樂呵呵笑道,“不瞞神醫,這條永州異蛇,正是潭州做生藥生意的兄弟所贈,我也不懂用處,不巧能入神醫法眼,也算是物盡其用。時下尊夫人病情雖控制住,卻還需神醫用藥施針,更要神醫陪伴,小可先告辭了。”
“我觀江大官人身體康健,家中是否有人患病,盡請吩咐,小可萬不敢推辭。”安道全欠了人家一個好大人情,巴不得馬上就還掉。
“這倒沒有。區區一條毒蛇,安神醫也不必放在心上,這就告辭。”
人情不討永遠在,江奇越是不在意,安道全就永遠欠著這份人情。無論如何,安道全夫人死里逃生,他都會永遠記得這份恩情,將來有機會,再請他上梁山便是。
這時候,希望安道全照顧好妻子,至少不會因為李巧奴的事情,出現危險罷?
江奇淡定地走出安道全府上,只見到門口七八個員外郎在唉聲嘆氣,“建康府的生藥鋪子,都該倒閉,竟然連神醫要的毒蛇都沒有。”
“可不是,我們還到城外幾十里地外尋找藥鋪,偏偏沒這味藥。”
“哎,也不知哪個天殺的,竟然找到永州異蛇,得了神醫這份人情。”
“誰拿出的毒蛇,我要用錢買下,就是萬貫金銀,都要把神醫這份人情買下來。”陸員外朝著人群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