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浩又焦又躁,終于怒不可抑,面對又扯上他衣角的安悅兒,揚手就是一巴掌,雖不甚用力,可落在她臉上,還是掀了她一個踉蹌,幸被陳寬扶住,才不至跌倒。
安悅兒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嘴里嘗到一絲腥咸,那是這些天來一直很熟悉的——血的味道!
落地的玻璃窗透進熱烈的陽光,散落成無數條彩色的光線,紫色,橙色,紅色……
她揚頭看著,神色茫然。
紅色,她獨獨看見光線里的鮮紅——那是血的顏色!是死亡的顏色!是永別的顏色!
忽然,她張開雙臂撲向顧明浩,一頭扎進他懷里,雙手圈住他脖子,在他臉上輕輕蹭過一吻。
算不上是吻,她的動作僵硬而生澀,親昵對她來說還稍顯陌生。
她只是在尋找他或許還愿意傾聽的耳朵!
所有人都十分詫異,又各懷意趣地看著這女人,白癡?情癡?不知死?不畏死?真他媽奇葩!
顧明浩驚詫之后也差點暴怒咆哮,握住她蠻腰正要將她推開,耳邊卻傳來她小聲呢喃——
“快跑!他們要殺你!”
顧明浩身上一震,還沒等他收拾起凌亂的思緒,就聽呯得一聲響,一點“流星”破窗而入!
“悅兒!”他驚叫一聲,本想抱她躲閃,可是已經晚了。
他感覺到她身子一震,大片的鮮血從她背上溢出,瞬間染紅她白色的衣裙!
——那本該是射入他心臟的子彈,現在卻打穿了她的身體!
場面頓時陷入混亂,一陣嘈雜的槍聲,包圍了餐廳。
顧明浩還未能從震驚中轉醒,他抱著安悅兒還怔怔坐在椅子上,鄭鐸等人已經開始反擊。
陳寬一個箭步沖上,袖口有匕首彈出,他沉著鎮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鎖向任老大咽喉。
任老大將要撤身避走,不知何處飛來一只飛刀,正中他大腿,稍一遲鈍,落入陳寬手中。
“全都住手!放下槍!住手!不然我讓他即刻斃命!”陳寬大喊。
槍聲稀稀落落住了,所有人面面相覷,惡匪們看見老大被一只明晃晃的匕首封住了咽喉。
“保護顧先生先走!”陳寬沖鄭碰呼喊。
鄭鐸并不客氣,招呼了幾名保鏢護在顧明浩左右,顧明浩抱起流血不止的安悅兒,奔向出口。
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殺得他們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上了車子,眾人才發現,眼下根本是既無退路,也無救援。如果被追殺也只有橫死的份!
“留兩個人給陳寬!”顧明浩恢復了冷靜,向鄭鐸吩咐。
“沒用的!他出不來了!”鄭鐸比他還要冷靜,“任老大既然選擇動手,就一定會布下天羅地網追殺倒底!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有堵截追兵!還是保護顧先生要緊!”
顧明浩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懷里呼吸微弱的安悅兒,如果不是她擋住了狙擊手的子彈,他現在早已橫尸異鄉!這個蠢丫頭哪里來的勇氣?她明明可以轉身離開!
如果她跟陳寬去了,陳寬會把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她的生活應該可以恢復原來的模樣!
可是在那生死剎那,她居然選擇留下來,居然用她的身體替他擋了子彈!
他曾經心有執念,一個上午都在切切纏問——他若是被人打了,她會不會為他出手?!
沒想到一語成讖,她真的出手!幾乎賠上性命!
“顧先生?”鄭鐸望著后車鏡里一言不發的BOSS,仍就心有余悸,“現在……該去哪里?”
酒店自然是不能回了,安悅兒的槍傷也不好往醫院里送,而任老大的追兵又隨時可能追上來。
“對不起,顧先生。”鄭鐸愧疚萬分——要不是這丫頭擋住了子彈,BOSS早已身亡!要不是陳寬舍身斷后,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餐廳!
“安小姐還能撐多久?”他心思憂惶,這丫頭真要是死了,那將是他職業生涯最大的恥辱!
“去鹿森莊園。”顧明浩面無表情地命令。
鄭鐸怔了一下,“陸……陸院長那?不合適吧……他那個人……”
“打電話給陸思遠。讓他準備醫生。”顧明浩聲音冷靜。
“是!”鄭鐸不敢再遲疑,拿起電話翻找號碼。
這是一個五年沒有聯系的人,不知道電話還接不接得通?即便接得通,那位性情古怪的陸大院長對于五年后突然找上門的舊情敵提出的這樣驚悚荒唐的要求,又會是什么反應?!
鄭鐸的電話剛剛接通,后面就呼嘯著追上兩輛車子,左右夾擊,子彈亂飛。
“看來陳寬那里已經失控!”鄭鐸驚呼。
“打你的電話!找到陸思遠!”顧明浩吩咐,又命令司機,“提速!提到最高速!告訴阿宏的車子斷后!”
“是。”司機應著,一腳油門,銀色的幻影光速沖出。
車隊最后面的車子也提速跟上,左突右沖,撞向追殺來的車輛。
顧明浩回頭看著,見后面始終空空如也,被留下斷后的車子許久沒有出現,他知道兇多吉少。
“陸院長電話接通了!他說手術的醫生設備都沒問題,半小時內就可以就位。”
“還有血漿!也不知道是什么血型……只讓他多多準備!”
“陸院長自己就是醫生,這點常識他比我們清楚。只是,他電話里還說……”鄭鐸猶豫了一下,回想著陸大院長的那句話算是玩笑,還是威脅?
“說什么?”
“陸院長說,如果顧先生敢把‘戰火’引到他家院子,他就把顧先生和您要救的人都拆零碎了,制成一片片的標本,捐給人體博物館!”
顧明浩面無表情,不做聲響。
“陸院長還說,槍傷多半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所以第一要務是止血,再者是不要讓傷者睡著!讓她保持意識!陸院長說,如果腦死亡了就算救回來也是只標本!”
顧明浩終于露了一點慌張,再看懷里的人,好像真的安靜得沒了意識!
雖然他一直替她按著傷口,可是鮮血還是染紅了她半條裙子。
剛上車時,她還在痛苦呻吟,可是這會兒大約是撐不住痛,已經沒了聲音!
“安悅兒?安悅兒!……”他一手按著她的傷處,一手輕拍她面頰。
她臉上還殘留著被他打過的指印,這會兒又沾染了血跡,慘烈的還真是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