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班的班長姜伯牙在學院里面可以說是頗有名氣的,他是我們這一屆辯論隊的隊長,當然也是主力干將,在大一的新生辯論賽中,他帶領我們學院奪得了桂冠。我們學院的辯論隊向來有著良好的傳統,尤其是比我們大一屆的那個辯論隊,兩年了,從未敗績。聽說他們要不斷贏下去,創造歷史。因為我們學院人本來就少,所以在體育項目方面就不怎么行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姜伯牙在辯論隊里面跟在外面,完全是兩幅模樣。西裝筆挺,身材偉岸,沉穩大度,聲如洪鐘,鏗鏘有力,在辯論賽里面,長相不占優勢的姜伯牙仍然可以俘獲萬千少女的心。而在平日里,穿著休閑而又略顯吊兒郎當,頭發又不愛梳理,辯論賽里面的學問似乎全沒了,讓人根本就認不出這人竟會是辯論賽的隊長。
說實話,我并不喜歡去看辯論賽。但必須要去坐場,不然會被扣學分的呀,我做不到孤竹巽那樣視學分如糞土。我覺得這些辯論賽很……很弱智,也許應該說是校園里面的辯論賽吧。辯論賽的結果大家早就應該知道的,不論哪一方贏,最后都會有老師出來總結,說什么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辯論的過程,最后表達自己對論題的中庸之道的觀點。有夠無聊的!我知道過程很重要,但那真的是必要的過程嗎?整個過程都在說一些身為一個大學生本不該有的庸俗之見,闡述一些大家本就清楚得滾瓜爛熟的東西。為了把握好時間,加快了語速,或許辯手連自己在說什么都不知道,對方辯手似乎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然后又繞開到了另一個話題,整個過程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哪里是辯論呀,根本就是菜市場!
我平時也喜歡看古希臘哲人的對話錄,那里面閃耀著思想的光芒,但這現實卻讓我……
我說這些并沒有對姜伯牙不滿的意思。喜歡辯論的人大多有一種習慣,他們會在日常對話當中就抓住機會跟對方辯論起來,即便對方并無此意,這樣一來,想要辯論的人就會招人討厭。說得直白點,這種人就是廢話多。可姜伯牙卻不是這樣,他平日里的言語風格與在辯論賽里的完全不同,他不會揪著別人一句有漏洞的話語不放,他也不喜歡說廢話,生活是生活,比賽是比賽,姜伯牙深諳為人處世之道。
整個大一是非常忙碌的,到了大二,我們終于可以喘口氣了,有學弟學妹來替我們去做一些事情了。大二開學兩個月之后,發生了一件震驚全校的事情,這件事情也讓我的大學生涯開始蒙上陰影。有人跳樓自殺了,自殺的人不是孤竹巽,孤竹巽的事情已經漸漸被淡忘了。自殺的人是我們歷院二年級的研究生,是一名女生,同時也是姜伯牙的親姐姐——姜葵。
那是在周五上午九點四十五到十點之間,我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我們三個專業的人正要趕去理科樓那邊上計算機課,十點開課。我們經常上課的地方在文科樓,要去理科樓都要經過文科樓的。
在大伙趕到文科樓前面草坪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有東西從文科樓上面砸了下來,大伙秉持著好奇心都湊了過去。看到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之后,有的女生甚至吐了出來。而姜伯牙的反應則不同,他認出了那個手提包,那個手提包跟他姐姐的手提包一模一樣。他走近前去,在尸體的跟前跪了下來,想要喊又喊不出來。
及時反應過來的卓妃立馬報了警,齊勝上前去控制住姜伯牙,以免他亂動尸體影響警方辦案。那時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孤竹巽將背包塞給了夢桑就往文科樓沖去,琉璃幻謠也將手提包扔給夢桑也跟了上去。孤竹巽跑得快也就算了,這琉璃幻謠一個女孩子怎么也跑的這么快,又不是體院的,我就納悶了。
由于發生了這種事情,又是周五了,學校決定下周一再重新開課。我們歷院的人必須協助警方辦案,隨叫隨到。自那以后,姜伯牙就退出了辯論隊,不得不說是學院的一大損失,并且還暫時卸了班長一職。姜伯牙沒有休學,還是跟著大家一起繼續上課,只不過整個人都變了許多,變得不愛說話了。
大多數人都認為是為情所困,也就是失戀所致。但姜伯牙說他的姐姐姜葵沒有談過戀愛,是一個以學業為重的人。警方在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調查之后,決定結案,是由于壓力過大不堪重負才自殺的。最關鍵的證據就是遺書,姜葵留了遺書,說自己已經不堪重負了,不想活了。經過姜伯牙及其家人的辨認,的確是姜葵的字跡,可是姜伯牙依然不肯相信這就是真相。
我跟卓妃在學校的一處涼亭里面找到了姜伯牙,卓妃想跟他談談心,開導開導他,涼亭中的姜伯牙已經喝了好幾罐啤酒了。
“伯牙,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說出來,不要憋在心里面。”卓妃說道。
伯牙笑了笑,說道:“我以前覺得,等待一個正義很簡單,只要耐心去等就好了。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等到的結果是不是正義,我自己都不清楚。”
“這應該不會是人為的吧。從你的口中,我們了解到你姐姐并不會跟什么人結仇呀。”
“我也不懂,反正,再好的人也會有人看不順眼的。”伯牙又飲了一口啤酒。
這時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是一名留著及肩長發的男生,體格頗為健壯,是孤竹巽。孤竹巽走進了涼亭,久久沒有開口。
“孤竹同學,你有什么事嗎?”卓妃問道。
遠處又出現了兩個身影,是幻謠和夢桑,兩人正有說有笑。
“你們要喝檸檬茶嗎?我買了檸檬茶。”夢桑將檸檬茶遞給了我和卓妃,又在伯牙旁邊放了一杯。
“我不用。”孤竹巽說道。
“你們三個,想干嘛呢?”卓妃再次問道。
“你姐姐身上有沒有什么病痛?有沒有需要經常用到某些藥物?”孤竹巽問道。
伯牙停了下來,將啤酒罐放到一邊,說道:“沒有,我姐姐雖然是學霸,但身體一直很好。”
“你父親是一名律師,為什么你學考古,你姐姐學歷史?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繼承父業?”孤竹巽繼續問道。
伯牙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父親不是那種頑固的人,我們報專業都是按照自己的興趣愛好。”
“如果給你姐姐一把刀,你和你姐姐之間只能活一個,她會選擇殺死你,還是殺死她自己?”孤竹巽問出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伯牙忽然站了起來,臉色愈加沉重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訴我,讓我去查,這些危險的事情讓我去查。”
“夢桑,幻謠,你們不會一直都跟著孤竹巽在查案子吧?”卓妃問道。
“沒有沒有,”夢桑擺擺手,“我跟幻謠經常一起玩,案子是孤竹同學自己去查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你姐姐是自殺,我也不相信,因為一個要跳樓自殺的人,她不會帶著手提包去跳的。”孤竹巽說道。
“那遺書怎么解釋?字跡還是真的呢。”我問道。
“如果讓你留書自殺,你全家就能活命,那你做還是不做?他姐姐就會做。”孤竹巽解釋道。
“你查到哪里了?告訴我,讓我也加入,這是我的事情。”伯牙懇求道。
“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遵守幾個條件,不然還得多出幾具尸體。”這孤竹巽怎么老說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第一,我們私下查案的事情不能告訴別的同學,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你那尊敬的輔導員也不行。”
“這個……那她們呢?”伯牙指了指我和卓妃。
“她們無所謂,她們若想泄露,不過再多出兩具女尸,我不關心。”
我抱住了卓妃的胳膊,真想踹孤竹巽一腳。
“第二,”孤竹巽繼續說道,“如果查到了有關的嫌疑人,不要貿然行動,不要想著馬上就報復。第三,平時和我保持距離,以前怎么樣以后依然怎么樣。”
“好,我都答應你,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該怎么做了吧。”
“你要回家去,問問你父親,當年你母親死亡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能問出來,案子就能前進一大步。”
“我母親死亡的真相?我父親說是車禍致死,難道還有別的原因?”伯牙嘀咕道。
“這個就靠你自己去查了。”
“好,我這就回去。”伯牙將那些啤酒罐也帶走了。
“你為什么要幫伯牙查這案子?”卓妃問道。
“沒有人會愿意去揭開這真相的簾布,不動它,歲月就依然能夠靜好。這是你們這些人的美好念想吧,我絲毫不感興趣。”孤竹巽往來時的方向離開了。
“那我們也先走了,班長,婉兒,你們玩。”夢桑拉著幻謠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卓妃,你不是說,孤竹巽是一個不愛說話甚至有點內向的人么,怎么與傳言不太符合呀?”我問道。
“哪有,我可沒這么說,我只是說不了解他。我現在大概能夠明白為什么孤竹巽在被所有人懷疑的時候都沒有出來替自己辯解一句話了,也明白他為什么沒有受到事件影響選擇退學了。”卓妃說道。
“你說說看。”
“他……他走得太遠太遠了,他不想跟我們這些微末小人爭論什么生活瑣事,也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他心中定然有著某種信仰。”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們該怎么辦?”
“不要牽扯進去,靜觀其變。”
一周之后的周五晚上,我們院學生會組織了與校學生會還有社團聯合會的聯誼活動,學院非學生會的同學也可以參與進去,事實上,我們不得不去,不能不給校學生會面子呀。卓妃是班長,是必須要去維持秩序的。當然,我們的輔導員也會出席。活動地點設在學校食堂的三樓,那里經常是作為活動用地的,基本上大家都可以參與進去的。
在活動現場我看到了孤竹巽,這種活動對他來說是毫無意義的,為什么他會出現,我很好奇,就盡量跟在他后面。卓妃需要陪在輔導員身邊,就沒有跟來。
“同學,這條項鏈戴在你身上真好看。”孤竹巽對一名校學生會的女干事說道。
孤竹巽身上有一種略顯憂郁的氣質,這很容易吸引女孩。“多謝夸獎。你一個男生留這么長頭發,不熱嗎?”那女生問道。
孤竹巽這是在撩妹嗎!
“熱不熱倒是其次,浪漫才是最重要的。”這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孤竹巽嗎!居然說這種話。
女生抿嘴一笑。
“其實我覺得按照你的臉型,發尾再弄點波浪卷就更好看了。”孤竹巽建議道。
“是么,我現在這發型是舍友推薦的,我也覺得不太適合呢,還想著挑個合適的時間去做一個新發型呢。”
“那不如一會兒活動結束,我帶你去吧,”我覺得孤竹巽一定別有所圖。
“這個……”女生有點猶豫。
“不用擔心,刷我的卡。”孤竹巽肯定是想騙人家上床!不知道夢桑和幻謠是不是也被他這么迷惑的,夢桑這么純真的女孩,真有可能被騙。孤竹巽,你這個渣男!
在活動快結束的時候,孤竹巽真的帶著那女生出去了,我悄悄地跟在他們后面,看到他們上了一輛出租車就沒法跟了。我憤憤地跺了跺腳,大聲罵了幾句“渣男”。
本來大學生談戀愛是很常見的事情,去開房的也不在少數。可這個孤竹巽,他肯定是想玩弄人家女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戀愛。不行,我一定要好好跟夢桑談談,要讓夢桑遠離孤竹巽。
“夢桑,你跟孤竹巽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將夢桑從宿舍拉了出來。
“沒有什么呀,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婉兒你可不要吃醋。”
“我哪里有吃醋,夢桑,我認真地問你,孤竹巽他有沒有騙你去開房?”
“婉兒你瞎說什么呢,孤竹同學他不是那樣的人。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幻謠也基本都在場的。”
“對了,那幻謠跟孤竹巽是什么關系?”我繼續問道。
“也沒有很深的交情,都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啦。”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先不告訴夢桑今晚聽到的事情,免得害了孤竹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