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此難熬的四十八小時
《皓南傳》如期開機了,林宇直接去了橫店,這部戲四個月的拍攝周期都在橫店。
初期的林宇進行了一些武術培訓,古裝戲里武打戲份比較多,對于他這個沒基礎的人個子還高大的人來說有一定的難度。還沒開拍,身上就已經很多淤青了。
開機后的第十天,是一場很重要的打戲,林宇需要吊威亞,從很高的地方飛下來。為了讓效果看起來更真實,也因為像他這樣身高的替身不太好找,所以這場戲只能他自己親自上陣。一切都準備就緒,林宇也被吊到最高處了,導演一聲action,威亞就慢慢放下來,誰知這開吊車的師傅突然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右手不小心將控制手柄松到底了,在離地面還有七八米的樣子,林宇被摔到了地上,伴隨著一聲慘叫。
工作人員和林林立馬沖上去,看到林宇臉上痛苦的表情,手一直扶著自己的后背和腰部,漸漸失去了意識。
林宇被立刻送到了醫院。中途,林林立馬告知了整個工作室的人。也給喬玥打了電話,可是沒人接,他知道喬玥可能是在工作。
工作室的人立馬出發開車從上海到橫店,路途上被告知橫店附近的醫院無法處理林宇的傷勢,必須馬上送去杭州。
祖虞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朋友圈里有人發了《皓南傳》出事的現場視頻,她仔細看了地上那個人不就是林宇嗎?她有些驚慌,立馬打給了李浩問情況。果真是林宇,林宇出事了。
祖虞立馬從BJ飛到了杭州,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林宇已經被送去手術室里了。室外都是林宇的團隊,一個個焦急如焚。卓飛和江泰一直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惆悵不堪。
“怎么樣了,醫生怎么說?”祖虞心急地問林林。
“醫生說是顱內出血,全身還有多處骨折,需要立即準備手術。然后我們就沒有新的消息了,一直在這里等著。”林林也很焦急地跟祖虞說了這個情況。
“進去多久了?”祖虞雖然很著急,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亂。
“差不多三個小時了。”林林看了看手表。
時間過得很慢。晚上九點了,林宇依舊沒有出來。
十點,十一點...
十一點三十分,手術室外的燈熄滅了。門被打開了。
林宇被推著出了手術室。祖虞看到這個高個子男孩現在躺在這手術床上,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快有些認不出來是他了,滿心的恐懼,眼里還是忍不住含著淚花,靠在墻角。林林和卓飛他們就一直跟著病床去到了加護病房。
醫生也走出來了。
祖虞立馬沖上去,一抹眼淚,很鎮靜地問了醫生情況如何。醫生回答說:“他算是幸運的,也還好送來算是及時,肋骨,腿部骨折的問題不算特別嚴重,腦部顱骨骨折,還有硬膜下出血,出血量達到30ml,已經做了穿刺抽吸血腫,暫時沒有大礙了,但是術后要觀察幾天,看看患者的血壓是否穩定,控制顱壓增高,還要注意肺部感染,腎衰竭等并發癥。這接下來的一周相當關鍵。后期要看他自己的情況,看什么時候醒過來,年輕人的恢復也還比較快一些的。”
聽到這些,祖虞有些繃不住了,心里萬分難受,有些自責,是她推薦他去拍這個戲的,還一直鼓勵他,現在這樣,差點讓這個只是唱歌的大男孩失去了生命,這種自責足以讓她內疚一輩子。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么?醫生,我們還能做什么?”祖虞趕緊抓住醫生的手臂問。
“你是病人家屬嗎?這幾天會有專門的護士給他護理,你們不用太擔心,就陪著他一起度過這關鍵的時刻,給他信心。”
“好,醫生,請給他安排最好的醫療和護理,我們都可以接受,不用考慮任何經濟上的因素。”
祖虞現在能做的就是這些了。
劇組和資方都派人來了醫院,跟卓飛和江泰表達了深刻的歉意,這次意外全責在劇組,他們一定盡全力配合林宇的治療。這種時候,任何歉意都無法換回林宇的一顰一笑,他現在就那樣躺在病房里,安安靜靜的。江泰和卓飛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跟劇組和資方的人說話,除了滿眼哀傷還是哀傷。
祖虞,江泰,卓飛,林林四個人一直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著,護士暫時也不讓進去探望,說是等明天再安排。
“喬玥通知她了嗎?”祖虞先打破了沉默。
“我已經給喬玥姐打電話了,不過她可能是在工作,手機沒開機。”林林回復道。
“那林宇的家人呢?你們聯系了嗎?”祖虞繼續問。
“他平時幾乎不怎么在我們面前提起他的家人,我們也不知道他家里具體的情況,只知道他有個母親,不過好像已經改嫁了。”卓飛說。
“就是家里人這一塊聯系不上了,等等看,看喬玥會不會知道。”
正在執飛倫敦的喬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宇正在遭受著這么大的痛苦。十一個小時的航班,從上午十一點就關機,她接收不到任何訊息。凌晨一點,她降落在希思羅機場,結束一切工作,一個小時后,坐上酒店大巴車,已經很困的喬玥收到了林林很多條訊息。原本睡意惺忪的她看到那句“姐,宇哥拍戲出事了,從威亞上摔下來,現在正在送往醫院。”喬玥一下子愣住了,一下子心里一種巨大的痛苦襲來。怎么會摔了,劇組不是都很注意這一些嗎?接下來的兩條也是林林發的,顱內出血,全身多處骨折,這些詞語出現在喬玥的視線里,她快要哭出來,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她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她用顫抖的手撥了林宇的電話,不,立馬掛斷,應該撥林林的。喬玥的臉色變得蒼白,本就熬夜工作帶來的倦態,又加上這個讓她痛心又著急的消息,她有些嘴唇發白。林林接起了電話。
“喂,林林,現在情況怎么樣,我剛落地。”喬玥聲音有些顫抖。
“姐,萬幸,手術已經結束了,現在宇哥在加護病房,醫生說要注意術后一周的情況,現在已經有護士在專門照顧了。”
“你們都在他身邊嗎?”依舊是顫抖著。
“沒有,我們在病房外面等著,卓飛江泰,還有祖虞姐也在。”
“林林,我現在跟你說,我目前無法趕回來,最快也要四天以后,這四天里,我要你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看好了,我不要有任何意外再發生,好嗎?”喬玥是帶著眼淚把這話重重的說出來了。
“姐,你放心,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我也會守在他身邊的,他平日里對我那么好,我們還有這么多人在陪著他,他會沒事的,祖虞姐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療和護理,他一定會沒事的。”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喬玥抹了抹自己的眼淚。
“姐,你有宇哥家里人的聯系方式嗎?”林林想起這事來。
“我沒有,也很少見他跟家里人聯系,你們也不知道嗎?”
“都沒有,他也很少提起,只知道他媽媽還在大連,但是沒有聯系方式。我們再想辦法聯系吧,姐,我們等你回來,你不要太擔心了,我們都在的。”
“好,謝謝你們了,關鍵的時候,還是你們在身邊。謝謝。”
身邊的同事發現了她有些不對勁,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但是也開始問起她是不是有事,她立馬收起自己的情緒,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現在的心情,因為她知道,這份工作的性質,就注定了可能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告訴身邊的人也沒有辦法去解決。這個航班回程還是要自己去飛,已經飛出來的航班,除非本人發生特別重大的意外無法執飛,是沒有人可以替代她的。
喬玥忍著內心極度的不安和極大的痛楚,回到酒店的房間里。關上門的一瞬間,她蹲下去放聲大哭起來。無奈和痛苦,此時此刻就像一把把刀在她心上劃來劃去。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在他最危險的時刻,她和林宇在地球的兩端,趕也趕不回去。妝已經花了,聲音有些啞了,自己也哭倦了,慢慢爬起來,洗把臉,換了身衣服,繼續窩在被窩里,難受。她太累了,抽搐著,抽搐著,睡著了。
夢里也是林宇,看見他在馬路邊走,突然來了一輛橫沖的車,她想叫住他,可是還沒來得及。
被這可怕的夢驚醒了,喬玥一下子驚坐起來,看了看手機,當地時間晚上十一點,也就睡了四個小時。
她從床上下來,坐到沙發上,買了過幾天首爾直接飛杭州的機票,也給段香打去了視頻電話。
BJ時間六點多。段香還在睡夢中,手機響起來了。
“段香,快醒醒,我有事跟你說。”
“你這是在哪里啊,親愛的,我這才六點,可以再睡會嗎?”段香眼睛都沒睜開。
“林宇出事了,他在醫院里。”
“什么?醫院,怎么回事?”段香一下子清醒了。“那你在哪里?”
“我剛到倫敦,昨天中午的時候,拍戲從威亞上掉下來,顱內出血,身上多處骨折。”
“那你能回來嗎?現在他的情況怎么樣?在哪家醫院?”段香立刻起床,開始整理自己。
“回不來,最快也要四天以后。已經手術了,生命沒有大礙,但是要注意并發癥,這一周很關鍵。”說起這,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好,那我把今天的行程換一下,你跟我說在哪家醫院,我去幫你看看情況,再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在杭州,他團隊的人都在。幫我去看看她吧,我也只能找你了。我現在很難受。”
“沒事的,寶貝,他吉人有天相,這么多苦都熬過來了,這次肯定沒事,你別想太多,這是意外,沒有人希望發生的。不要哭不要哭,我幫你去看看,現在情況肯定都好多了,上海還有很多我認識的有名的醫生專家,不要太擔心了。我過半個小時就開車去。”
“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么,你倫敦現在還在晚上吧?能睡嗎?我估計你也睡不著。那你找點什么事情做吧,去健身房?去游泳?”
“我現在只想快點回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動。”
“你聽著,喬玥,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不能把自己搞垮了,該睡覺睡覺,該吃飯吃飯,過幾天回來的時候林宇看到你要是變了個樣子他會多難受,他現在很需要一個健康的你陪在他身邊,聽到沒?”關鍵時候,朋友總是最清醒的。
“是啊,我不能自己只顧著哀傷了,我得照顧好自己,我要他醒來看到我是好好的。”
“對,就應該這樣想,他也會擔心你的。”
被段香這么一提,喬玥立刻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事情已經發生,只有去面對了,不能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哭也哭了,接下來好好想想林宇的情況要怎么辦,自己是不是需要請一個長假了。
然后她在網上搜索顱內出血的并發癥,肺炎,高血壓,抑郁癥焦慮反應,消化道出血,褥瘡等等。看到這些,喬玥一想到有可能發生在林宇身上,就心急如焚,心痛到無以復加。他還那么年輕,怎么可以這樣對他。
段香中午就到了林宇所在的醫院,進去找到了林林,告知了來的意圖后,也僅僅是在病房門口的玻璃窗戶上看到了還在吸著氧氣的林宇。護士說情況目前還可以,沒有什么大的問題,還要繼續觀察兩天。
把護士的原話轉達給喬玥之后,段香還是從玻璃門那里拍了一張照片,雖然喬玥沒有開口說,但是她知道喬玥很想看。
“看到了,他現在至少是安全的,你不用太擔心,這里很多人在關心著他,守著他。”段香給喬玥發了這段文字。
看到這張圖片,僅僅是透過玻璃窗,林宇躺在床上,除了這個個子和那雙還在打著點滴的修長的手喬玥可以一眼辨認出來,那帶著氧氣面罩的臉,還有裹著紗布的頭,都是模糊不清的,她心里一千萬個希望那個人不是林宇。
等待的時間漫長無比,喬玥從沒有覺得駐外的四十八小時如此難熬。她根本無法自然入睡,只能靠吃兩份劑量的褪黑素,強迫自己睡一下,回程還有十個小時的工作,無論無何也要撐過去。
第二天下午,護士允許家屬進去探望一小會,他們守著的四個人就都進去了,靜悄悄的,在床尾看著林宇,每個人都在為他祈禱,祈禱他可以安然度過這兩天,不要有什么并發癥,已經很痛苦了,腿上還用鋼板固定著。
祖虞慢慢地走進林宇的床邊,看著他閉著眼睛的樣子,只希望他能快些睜開眼睛,看看這雙堅韌又有毅力的眼睛。她忍不住內心的難受,又退出了病房。
“哥,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們在守著你,你會沒事的,喬玥姐也快回來了,你要等著她,她一定很想你,想跟你說話。”江泰也忍不住有些抽泣。
“跟你合住過三年,林宇,你從來都是很堅強,這一次,你也一定要挺過去。”卓飛在心里對著林宇說。
三兄弟一起經歷了這么多,哪怕以前的日子過得不好,但是也沒有想過會有人這樣躺在病床上,這么安靜,這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