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川的爸爸要結婚了,這是之前他媽媽跟他說過的。
他本來已經不打算去了。
但計劃從來沒有變化快——
天陰沉沉的,似乎暴風雨就要來臨了,但江南川今天早上已經上了兩節課,天依舊是那樣,像塊灰色的臟抹布,讓人看著就很不爽。
下課的時候江南川突然打開窗戶。
咔嗒一聲。
那貼著窗戶玻璃吱哇亂叫了兩節課的樹枝應聲而斷。
隨后是椅子移動的聲音,汪北魚從睡夢中驚坐而起。
“怎么了?”
江南川關上窗戶,回頭看她。
睡意還未完全散去,口水掛在嘴角,汪北魚在愣怔中囈語道:“我趴在樹上去摘蘋果,后來把樹枝壓斷了,我從樹上掉了下來?!?p> “怎么一點也不疼?”
汪北魚傻傻傻的看著江南川,臉上還有道紅印子——臉壓在衣服上留下的印子。
江南川手上還拿著那根樹枝,聞言將樹枝藏在身后,走過去小大人一樣一臉認真的看著汪北魚,語重心長的說道:
“那是夢,說明你要長高了。”
汪北魚看著比自己還矮半個腦袋的江南川,眼睛突然一亮,說的話真應了那句天真無邪,
她說:“那我把這個夢送給你吧?!?p> 抬手比了比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她興奮的說道:“這樣我們很快就一樣高了,出去玩再也不會有人說我們是姐弟了。”
身后的樹枝被掰成兩截,江南川垂下眼眸,嘴唇緊抿說不出話來。
畢竟他比汪北魚矮,這是事實。
他很不喜歡運動。
但現在看來有必要改變一下了。
汪北魚聽了樹枝斷裂的聲音,但她還有些迷糊,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周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汪北魚打算繼續睡兩節課,然后去江南川家蹭午飯。
江南川是走讀生,他母親總是疑心學校的飯菜既不衛生也不營養,非要讓江南川回家吃飯。
汪北魚知道后表示非常贊同江南川媽媽的想法,然后順理成章蹭起了飯。
風雨欲來,第四節課的時候,天已經和夜晚一般黑,狂風席卷而來,斷了的樹枝瘋狂靠近窗邊。
江南川很滿意自己的杰作,視線透過在狂風中瑟瑟發抖的枝葉,落到了校門外的一輛黑色商務車上。
他不認識那輛車是誰的,但心里莫名有一絲煩躁。
啪!
江南川被嚇了一跳,本能偏過頭去看。
張老師站在桌邊,手持教棍,臉色在昏暗中晦暗莫名,看不出深淺。
江南川以為是自己開小差被發現了,正打算態度誠懇的道個歉。
“汪北魚!”
張老師打斷了江南川幾欲脫口而出的話語,江南川愣了一下,嘴里的話轉了個彎,
“張老師,她感冒了。”
“是嗎?”張老師打算拍在汪北魚腦袋上的手停住,狐疑地看向江南川。
“沒錯?!苯洗ㄐ攀牡┑请p寶石般的眼眸極其真誠的看著張老師。
張老師被江南川說服了,她收回手,叮囑道:“既然感冒了下課就去醫務室看看吧?!?p> “我下課會帶她去的?!?p> 江南川答應道。
睡夢中的汪北魚莫名其妙就這樣成了感冒病人。
江南川最后并沒有將這個謊言編圓,他沒有來得及帶汪北魚去醫務室。
他的直覺居然和女孩子一樣準,放學的時候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等他媽媽來接他回家吃午飯,他將汪北魚留給熊至義應付。
而他自己則坐進了那輛黑色商務車。
車里擺設很高級,江南川坐在后座,副駕駛坐著一個女人。
一個極漂亮的女人。
江南川安靜的坐著。
半晌,副駕的女人偏過頭來,深棕色的波浪卷柔順的披了下來,冷白色的皮膚異常醒目。
“你就是江南川吧?”
“是的?!?p> 女人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柔和,語氣溫和道:“我是劉阿姨……”
她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說道:“你爸爸的未婚妻?!?p> “……”
車里的氣氛有些冷凝。
劉阿姨觀察著江南川的反應,只見他無表情的坐在那里,若不是他緊抿著嘴,劉阿姨都以為他半點波動也沒有。
“劉阿姨?!?p> 江南川叫道。
他抬起頭直視劉秀美,一張臉精致的如同洋娃娃,尤其是那雙如同星河般耀眼的雙眸最是好看。
劉秀美被這小孩的樣貌驚艷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回答。
江南川也不在意她的回應,他醞釀了一下措辭,說道:“我并不介意我的父親再婚,”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接著說道:“但我沒義務配合你的這些作秀。”
劉秀美顯然沒想到江南川想得這么成熟,當然也沒有哪個孩子會在這個年齡像這樣想。
江南川是個早熟的乖小孩。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并不是想借你從你父親那里獲得什么?!?p> 劉秀美優雅的拂過落在臉頰的幾縷碎發,笑容恰到好處的美麗,“只是我單方面的想要見一見你而已?!?p> “是么?”江南川對此并不發表什么特殊的言論,他像個早熟且自閉的普通小孩那樣,悶聲道:“那你見過了,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眲⑿忝佬Υ?。
黑色商務車絕塵而去,江南川獨自站在路邊,荒涼的街道上吹過一個破爛的塑料袋。
雨就要下了。
當第一滴雨落在江南川頭上的時候汪北魚跑了過來。
“你怎么還呆呆的站在這里???”
汪北魚拉住江南川冰涼的手,語氣是那樣的急切:“你傻不傻???下雨了還站在路邊?!?p> “這么傻的人怎么會是我的小弟?”
將江南川扯到校門口的小賣鋪那里,汪北魚忍不住吐槽道:“我還以為你媽媽換了張車,要過來的時候還被熊至義拉去玩泥巴,真是幼稚,太蠢了?!?p> “我爸爸要結婚了?!?p> 江南川冷不丁說道。
化身話嘮的汪北魚瞬間恢復正常,她閉上了嘴。
江南川家里的情況她看得模模糊糊,雖然不太明白,但也大概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此刻聽見江南川像這樣說,她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提議道:“我們要送禮嗎?”
“嗯?”
“我是說,”汪北魚認真的看著江南川,“我們是直接去蹭飯,還是走形式?”
汪北魚是個實打實的怪小孩,她的腦回路顯然異于常人。
江南川沒有跟上她的思維,一臉懵。
“唉?!?p> 汪北魚拍了拍江南川的肩膀,像個小大人那樣,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白給的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