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帶著怒火三步并兩步竄過來，活像個光滑的無脊椎動物，紋得烏漆麻黑的胳膊直指著王漾的鼻子，帶著仿佛生長在身上的酒氣和江湖氣，狂怒的吼著，“你砸我場子呀！操你丫的！”

　　小度嘆了口氣，很長很長，站起來，跨到王漾前面，滿臉堆笑，“嗨！這不是老板嗎？這我兄弟，喝多了，怨我，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咱倆還一起喝過酒呢！給兄弟個面子！”小度伸手去攔。

　　“去nm的，誰認識你？”老板一把拍開小度的手，后面不知從哪兒無中生有出來的幾個小年輕把小度三下兩下仰面踹倒在沙發(fā)上。

　　“你大爺的，操...你再他媽的罵一句？”小度在沙發(fā)上瘋狂的扭捏著，掙扎著，暴怒臉龐也在忽明忽暗的混亂燈光里扭曲著閃爍，但幾條青筋暴起紋的花里胡哨的胳膊把他死死的釘在了沙發(fā)上，“放開老子，老子打死你他娘的！王漾快跑！”小度怒吼著，聲音也應用力過度而顫抖著。

　　老板一聲冷笑，膝蓋壓在小度肚子上，小度明顯抖了一下，一巴掌脆響扇在小度臉上，小度掙扎的更瘋狂了，青筋暴起的臉龐和瞪得通紅的雙眼活像鬼怪附體，咬牙切齒的要去咬老板，酒吧里一片驚呼，那些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圍著看熱鬧的“社會人”三三兩兩地走了，那些坐在遠處的不明所以的也在張望幾眼后兩兩三三的跟著離開，酒吧空了不少。

　　老板啐了小度一口，晃晃悠悠的向王漾邁來，“你tm又是哪根蔥，穿的人模狗樣的，沒一件真貨吧，你這種人老子見多了，裝啥呀？”“別tm哭了，這你馬子呀？叫她閉嘴！要不老子連她一起打！”老板朝妍吼道。

　　“我不認識。”王漾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不知為何王漾感覺到自己的感情變得那樣貧瘠，貧瘠的如同烈日下的撒哈拉沙漠。他俯下身去，把妍推開，妍一把抓住王漾的手，王漾猛的掙開，妍哭的更厲害了，王漾去掏塞的鼓鼓囊的大衣口袋，老板警惕的拎起個酒瓶，酒淋了一地，“你要多少？”王漾頭也不回的問。

　　“啥多少？哦，錢，至少tm的一萬，要不你們仨·····”

　　“給你個屁！”小度大吼，但顯然已經快要筋疲力盡，活像個被捕獵的還在撲騰的“食草動物”。

　　“啪！”沒等小度說完兩摞錢就甩在了桌面上，泡在酒里，老板慌忙把酒瓶扔掉，低頭到酒里去撿，突然又把錢甩下，吩咐讓手下的小年輕去撿，但態(tài)度已然180度大轉變，“快他媽松開！”幾個小年輕慢慢松開了氣喘吁吁，臉龐憋得發(fā)紫的小度。

　　“這是兩萬。”王漾慢慢的說。小度被松開，卻只是靜靜地平躺在沙發(fā)上，像是疲憊到了極點，眼神里沒有一絲光澤，幾近是個死物，四仰八叉，唯有不斷起伏的胸膛，能依稀分辨出是個活物。

　　王漾又抽出一疊不薄的錢放在桌上，指著老板，“你打我兄弟一巴掌，我要你把臉伸過去還上！”

　　“剛才不好意思了，小兄弟，有眼不識···嗨！這哪有還的道理。”老板搓了搓手，面露難色，轉身奪過小年輕手里的錢，數了幾張散給小年輕們，吩咐幾個面面相覷的小年輕走了。

　　“刷卡再給你5000！”王漾繼續(xù)說。

　　“不用了，老子買點煙不好啊！”小度伸手把錢往小包里揣，手卻抖個不停，錢掉了一地，他也不起身，只是用顫抖的手一張張去撿，干濕不分的往兜里揣。

　　王漾就那樣看著他，昏暗的燈光里小度像是蒼老了一千歲，眼眶瞬間就濕潤了，心如刀割。老板尷尬的站在原地，也不說什么，若有所思。

　　妍還是一動不動的蜷縮著，但已經停止了哭泣。

　　“一萬五，你小兄弟隨便扇我。”

　　王漾抬頭看著老板，可悲，鄙夷，卻又同情，眼里滿是當年的自己，狠話卡在喉嚨里，卻如何也吐不出，“該干嘛干嘛去吧！”王漾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老板低語。老板自討沒趣，撿起瓶沒喝完的酒，灌了兩口，一路叮鈴桄榔的走了，酒瓶碰了滿地。

　　王漾披好大衣，轉頭看向小度，小度胸口緊緊的攥著濕透的錢，眼淚順著臉頰滑下，王漾沒見過小度哭，一瞬間怔住了，骨折了小度都沒掉過一滴眼淚。音樂突然停了，聲音卻混亂了，在王漾的腦海中嘈雜，模糊而混亂。小度緊抿著嘴唇，一聲不響。

　　“拳頭不管用了，這年代別瞎混了，找點正緊事，我過一陣子給你打錢，病得治！”王漾回過神來。小度沒有反駁，只是緩緩地看向王漾，淡淡的嘀咕，“這年頭，沒錢，就是食草動物！”王漾聽到了，卻不知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