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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謠

15.劍走偏鋒救青青

青舟謠 大王阿巴阿巴 3433 2020-08-30 08:52:49

  “瘋了,有意思......”

  覃禹帆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狹長的眼里藏著森冷笑意,事情發展的態勢難以控制,但倘若朱青青真的得了失心瘋,他倒是少了一個大麻煩。

  坐在對面一身黑衣的人,看不清面容,輕輕問道,“世子,那我們接下來作何打算?”

  “你的人,不是已經取得朱青青信任了嗎,徒兒危急,師傅焉能旁觀,叫你的人見機行事,找個合適時機,一鍋端了罷。”

  覃禹帆心中順遂,笑的也肆意,贊賞道,“瘋的好啊,朱青青。”

  ——

  那白發的老頭,在一堆瓶瓶罐罐里鼓搗了許久,頭都快撓禿了,卻仍然沒有任何答案。

  邱半仙抓耳撓腮,心中很是苦惱,這些個瓶瓶罐罐,都是那瘋藥迷好些年前留下的,之前杜若各種念叨,噴著口水介紹藥理,他根本懶著理,十分話有九分都當做耳邊風,現在好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拿什么救徒兒,都是個大問題。

  林祈舟淡淡看那老頭,放下了手里茶盞,湊上前去掃了眼那些藥罐,開口道,“重鎮安神的奇藥,為丹粟,熁鐵石,龍骨三種,丹粟味甘,紅色;熁鐵石味咸,黑色;龍骨甘澀,白色,您找找是否有這樣的藥丸或藥粉,再不成,您嘗嘗。”

  邱半仙挑了挑眼瞼,老臉有些僵,小子這兩句,撅的他老臉沒處擱,老人佯裝咳嗽兩聲以掩飾尷尬,瞅了幾個藥瓶,找著其中一瓶,扔給了林祈舟,“狂妄小兒,給我徒弟喂藥去。”

  轉身又瞧見倚著門,兩個抱手看熱鬧的后生,和一個呆愣看他,臉上露了不信任的胖丫鬟,邱半仙臉上更掛不住,吹胡子瞪眼,“去去去,你們仨,東廚砍柴燒飯去。”

  林祈舟走到朱青青床邊,朝手里倒了幾粒純白如玉,晶瑩剔透的丹藥,藥丸散發著芬芳醉人的香氣,沖進朱青青鼻子,她眼神又狠戾嗜血了幾分,身上青筋暴起。

  他看著眼前虛汗脫水,渾身是傷的女孩,沉思猶疑,想讓她聽話吃藥是斷不可能,但若是再一個手刀劈暈她,他也有點下不去手。

  朱青青的身子,已禁不起任何折騰。

  “蠢小子。”

  邱半仙嫌棄的罵了句,但聽著卻有報復之嫌,他踱步到床頭,伸出一指,飛速點了朱青青頭頂風府,通天,上星三個穴位,死力掙扎顫抖的少女,登時昏了過去。

  “交給你了傻小子,喂完藥好生照顧她。”

  將茶壺塞小子懷里,邱半仙甩了門瀟灑離去,心里悶氣一出,登時神清氣爽。

  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是個老幼稚鬼。

  林祈舟給朱青青喂過藥,在床沿坐下,仔細檢查起她身上的傷勢,每一道齒痕都極深,撕裂皮肉,恨不得露出森森白骨的兇殘,手臂上淤青亦然,怕都是用手指死命捏出的,觸目驚心。

  不想傷人,所以只能傷己,嗎?

  他拿了金創藥給她上藥,從手腕起,她卻在昏迷中,一把死攥了他的手,如同將溺死之人,對于最后一塊浮木,最后一把救命稻草。

  林祈舟身子頓了一拍,沒有掙脫。

  半晌,輕輕回握住了,這冰涼的柔夷,仿佛這淡淡的回應,便能給她方向和光亮,救她出煉獄和深淵。

  ——

  朱青青,你真傻。

  我好像躺在一片虛無之中,冰冷的潮水已經淹到我的口鼻,但我卻無力反抗,也不知如何反抗。

  朱青青,是什么意思,傻,又是什么意思?

  我仿佛已經無法理解這簡短的字節,整個人在以無比恐怖的方式,瘋狂退化。

  眼前出現一個少女,表情帶著驕橫,眼底卻是深深的恨,和絕望——她的臉,跟我,一模一樣。

  朱青青,你真傻。

  朱青青,你真傻。

  她卻只是一直不斷重復著這句話,如邪咒密語一般,驅使成千上萬計蜈蚣,直往我腦子里鉆。

  朱青青,你這么傻,不如去死。

  不如去死啊!

  我死死捂緊了自己的耳朵,身體卻越來越冷,洶涌的潮水一浪一浪打來,不斷侵入口鼻,不斷讓人窒息,那些死死咬在耳邊的詛咒謾罵,那些冰冷的海浪,都是要置人于死地。

  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整個人溺死冷水里,我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卻什么都握不住。

  什么都沒有,為什么什么都沒有?

  救我,有沒有人能救我,救救我啊!

  絕望,無助,空洞,恐懼。

  直至一只手,骨節分明,指尖冰涼的手,直至緊緊握住了那只手。

  攥緊了指腹上的粗糙紋路,掌心微不可聞的暖意,好像只要攥緊,只要不松手,就會平安,就不會死。

  直到這只手也回握了我,仿佛倏然妖魔驅散,黑暗褪去,白晝降臨。

  仿佛這一刻,終于被拯救。

  白晝的刺眼光芒在眼前哄然碎裂,轟隆的劇烈聲響之間,眼前只剩一片無盡雪白。

  砰!

  我腦中嗡響,瞬間失去了意識。

  ——

  過了晌午,邱半仙不知去了何處,四人在竹屋里大眼瞪小眼,林祈遠心中疑云難解,開口問纖纖,“青青這些天,都接觸過什么人?”

  纖纖搖頭,“小姐這幾天,根本沒出過門,除了上次從外面回來,喝的爛醉......可沒人知道她是跟誰喝的酒,門口傳話的家丁晏蒙也問過了,他們都不清楚。”

  晏蒙眸色沉沉,“找她喝酒,和送她錦囊的人,應該就是害她的人。”

  林祈遠沉吟道,“這不難查,巡州城的酒樓就那么多,總能有線索。”

  林祈舟抱手倚在一邊,一直沒有搭腔,他腦子里枝節橫生,線索太少實在難以拼湊,但卻總有種直覺——重重迷霧之后的幕后黑手,就蟄伏在身邊。

  朱青青瘋的那天,朱府上下都還沒反應過來,整個巡州城卻已經流言紛飛,散播流言之人恨不得將她形容成一個怪物,人人得而誅之。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樣的動機,才會讓那個下毒之人,想要完全毀掉她的人生,她的聲譽,讓她過得生不如死,甚至在全城百姓面前都抬不起頭。

  非權勢恩怨,非利益紛爭,倒像是不知從何結下的私仇,變態扭曲,嫉恨報復。

  林祈舟眉間像結了霜一般,凌寒不散,撂下一句我出門一趟,便離開了竹屋。

  黃昏,邱半仙趟著暮色歸來,腳不沾地的就鉆進了庖屋,誰也不讓跟,從懷里掏出一大堆藥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給塞進了藥爐。

  咕嘟咕嘟熬了好幾個時辰,邱半仙侯在邊上,眼皮子直打架,直到深夜,才把這黑糊糊的藥汁兒倒進碗里,端去了竹屋。

  “這能行嗎?”

  晏蒙瞅著這黑不溜秋,氣味怪異的湯藥,將信將疑的問。

  “你個小狼崽子懂個屁,去把我徒兒嘴掰開。”老人直打哈欠,眼神無不嫌棄,催促道。

  幾人把藥汁兒給朱青青灌下去,不多時,床榻上的人胸口劇烈起伏起來,猝然睜眼,瘋狂嘶吼尖叫出聲,渾身抽搐抖動,冷汗一瞬濕透全身。

  然后,七竅開始滲血。

  三人登時慌了,紅眼望著痛苦掙扎的女孩,卻什么都做不了,心里被割裂的疼和煎熬。

  只有師傅,如泰山般鎮靜不為所動,眼神死死盯著朱青青,眸中駭浪驚濤,卻未露一絲慌張。

  是了,如他所料,是出自杜若之手的怪藥,瘋藥仙制藥,從來沒有配制解藥的習慣,要解他的毒,只能用瞎貓去碰死耗子,這番出門,他幾乎尋了城里外藥性至剛至烈的所有藥材,希望用此來逼出她身體里的毒,此法等同換血,過程無比痛苦,也無比兇險,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纖纖嚇出一臉的淚,無比的慌,慌得癱倒在地,顫抖的手去抓邱半仙,哭喊著,“高人師傅,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您救救她,你快救她啊!”

  邱半仙眼神未從徒弟身上挪開,只淡淡解釋道,“此藥大熱,青丫頭服下會有些不適,扛過就好。”

  “可!......”纖纖仍是淚眼婆娑,焦炙萬分。

  林祈遠手按住纖纖肩膀,阻了她的追問,聲音微顫,卻給人堅定安心,安慰她說道,“纖纖姑娘,你別慌,你要相信邱師傅,青青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而晏蒙一聲未吭,只是盯著那痛苦煎熬的女子,沉默如同暗夜,眼里染了嗜血之意,他不希望她死,很不希望,無論使命信仰,不管責任負擔,他就是不想她死,就是死也不能以這種方式——狼狽難堪,痛苦至極,這樣的死法,完全是在侮辱她。

  若她真死了,他定會讓那下毒的小人陪葬,死無全尸的給朱青青陪葬。

  氣氛焦灼,分秒如年,艱難的等待中,朱青青七竅血流如注,臉色慘白如鬼,但身體的顫悸卻在慢慢減弱,直至最后一刻,痙攣的手指完全放松下來,整個人軟若無骨的,泄了氣,陷進床榻里。

  完全的脫力,卻是將這一劫,硬生生的扛了下來。

  邱師傅從來都知道,他不會看錯人,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小丫頭,有著堪比百煉鋼的錚錚傲骨,和一顆無比強大的心,邱云鶴之徒的名號,她當之無愧。

  這一世他愿做她的渡江之人,但到底能不能趟過這條暗流洶涌的江河,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現在看來,她并沒有讓師傅失望。

  ——

  宋梔夏沒有想到,朱青青瘋了,名聲臭了,面容變得猙獰丑陋,林祈舟居然還是義無反顧的,在第一時間去了朱府。

  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以為掃清這個障礙,與祈舟的姻緣就能順遂無憂,就沒有人再能來打擾,但現在看來,僅僅是失心瘋,對朱青青而言還不夠......不過沒事,杜叔叔的毒從來無藥能解,她離死期,已經不遠了。

  等她死就好,等她死了就好了。

  祈舟的舉動,也可能不過出于同情客氣,不過是對朋友的仗義,不過是陪同林大哥的順便之舉,若是她病了傷了,祈舟的反應肯定會比此更甚。

  是的,定是如此的。

  她如此這般安慰麻痹自己,如同這個自己編織的美夢,只要愿意相信,便能成真。

  但派去盯梢的侍衛傳來的話,卻叫她的心,登時涼了半截。

  如夢初醒。

  林祈舟在查害朱青青的幕后之人。

  如同一盆冷水,自頭頂澆下,她喜歡祈舟那么些年,對他的為人,再是了解不過,林家二公子,一是從不愛多管閑事,無關緊要之人,從不多關心半分,與己無關之事,也從不插手過問;二是洞察人心如妖,凡事不查則已,但若是經他手之事,少年頃刻便能找到線索,揪出背后陰謀。

  他費心在查,說明朱青青,對他而言,并非是無關緊要之人,也說明,自己做的事,早晚都會暴露。

  不過買通的那個朱府家丁,早已給了筆錢財打發回了老家,散播流言之事,也都是借他人之口所為,宋府不會沾上半點關系,尋月樓更不用說,都是她的人,甚至賣錦囊飾物的老嫗,她都做過打點,應該不會出什么紕漏。

  若這些還不夠讓人安心,她也可以再補充一些,來洗脫嫌疑,轉嫁目標,甚至能重獲好感,重新站到林祈舟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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