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離開南云山,一路前行,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抹慌亂與無措,她的身影穿梭輪回間,掠過殘影無痕,還差一點就可以回到八重天的浮云閣。
郎月的心緒不寧,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什么無法捕捉的事情發生了。心亂如麻,理不清楚,就像春日里的濛濛細雨般纏繞不解,落地無聲無息。
蕭蕭,等我。
八重天的浮云閣,白彥站在沅沐的身側,右手握著那把琉璃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搭在左手上,彎著腦袋,眉眼間含著清淺的笑,真是最閑適,清閑自在的模樣。
“沉鄴仙君,你還是先說一下浮云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吧。”聲音中帶著不著調的意味,沒有絲毫的緊張和凝重。
“白彥仙君,沅沐仙君,此事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原本只是一個弟子離奇死亡,像先是中毒,然后又被一劍封喉。”
“一下子,引起了各大門派弟子的恐慌。于是當晚,就有幾名弟子想要偷偷離開浮云閣,結果一去也沒有了蹤跡,連尸體都沒有找到。”
“那浮云閣這幾日可有來過什么可疑的人?”白彥打斷他,問道。
“可疑的人倒沒有,只不過……”沉鄴說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一會兒。
“只不過什么?”白彥嘴角勾起,隨意地接著問道。
“只不過……玉瑤山曾有人來過。”
“什么人?”說話的人不是白彥仙君,而是沅沐仙君,他一聽到玉瑤山三字,原本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也不顧及地直接脫口問他。
“也不清楚,那仙子說是……郎月上神派她來八重天,查看論劍大會的舉辦一事如何。”沉鄴如實回道。
“她叫什么名字?”沅沐仙君一臉沉思,他自認為郎月不是這般多管閑事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派人來八重天,查看論劍大會一事。
“玉瑤山的人,應該是郎月上神身邊的那兩個侍女之一吧,是清玉,還是藍顏?”白彥打開手里的琉璃扇,舉在身側輕輕搖著,臉上笑意絲毫未減,心里卻在訝異,郎月上神身邊的小侍女,怎么會來八重天。
“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那一身的氣度不凡,清冷孤絕,看著不像是一個侍女該有的氣質。”沉鄴想到她的那張絕美的臉,不由自已地說了一句,“尤其是她的容貌,卿塵玨玨,世間再無二般。”
白彥好笑地看著他思緒飄忽的模樣,忍不住道,“怎么,那樣容貌絕美的人,總該不會是郎月上神吧。”
說完,白彥自己愣住了。
不會吧,那人不會真的是郎月吧。
沅沐垂著頭沉思,難道真的是她?
“除了她之外,她的身邊還跟著什么人?”沅沐不知為何,他有一種感覺,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玉瑤山中,傳聞清心寡淡,冷情孤傲的郎月上神。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白衣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十分俊秀好看,就是身體不怎么好,臉色總是蒼白的模樣,氣息虛弱得很。”
沉鄴回想著那個少年的樣子,印象中的他好像一直穿著白衣,不喜多言,總是安安靜靜地跟在那個仙子身邊。明明容貌不俗,可是沉默寡言得總能讓人忽視了他的存在。
“算了,不猜了,只要見到本人不就行了。”白彥一下合起手中的扇子,神色飛揚,眼尾斜長,一雙眼里閃著流光,“快帶我們去見她。”
沉鄴聽白彥這樣說,心里一驚,“白彥仙君,她……不在了,消失了。”
“不在了?消失了?這是怎么一回事?”白彥突然收斂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眸中難得地浮現出一抹擔憂,“你且與我詳細說說看。”
“前日里,景山仙門的公子流來了,但是他的那位師傅修雅劍還沒有到,我就先安置他住了下來。”
“昨日,遲遲不見天光大亮,才猛然發覺出不對勁。當下,我就召集了所有弟子聚在一處。隨后,去尋了那位仙子過來主事堂。從她的口中才得知,這是上古陣法——困靈陣。”
“那仙子告知我,說有一空間秘術,可破開時空,顛倒乾坤,說不定可以,有一絲希望,于絕處逢生。”
“我看困靈陣越來越厲害,浮云閣內的靈氣越來越淡薄,已經有弟子受不住靈力潰散而暈倒,實在是無法,就用了那個秘術。”
“恰逢公子流知道這秘術,該如何施展,一時間,三大仙門各派年輕有為的弟子,都做了陣眼,包括那位仙子。”
“要施展這個陣法,還需要一件神器作引,我便將天帝交給我的方天靈鈞作為陣心。”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發生了意外。不知為何,這陣法突然分崩離析,從陣心處一一破碎瓦解。”
“剎那間,他們就被卷進,陣法失控造成的,強大的空間漩渦內,不知道被傳送到了什么樣的地方。”
沉鄴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沅沐和白彥,聽完之后,他們二人都沉著一張臉,眉心微蹙,頗為頭疼。
“消失的,都有哪些弟子?”沅沐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當務之急是先處理好這些失蹤弟子之事,然后想辦法找出布下困靈陣之人到底是誰。
“扶安仙門,葉逢與。”
“瑤天仙門,蘇昀榭。”
“景山仙門,公子流。”
“還有那位仙子和他身邊的那個少年。”
沅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了眉心,這些都是三大仙門年輕杰出的弟子,如今都因為浮云事變一劫,消失在了八重天。他有些頭疼,該如何和其他兩大仙門解釋,還有這些弟子們都被帶到了哪里,他也不知。
“空間秘術嗎?也算是一種上古陣法了。”白彥難得地用一種這么嚴肅認真的語氣說話,“竟然有這么多人都消失不見了,看來此事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不過,那些弟子如何,我倒是不在意。”這話說出口,沉鄴心里微驚,白彥仙君不是天界之人嗎,竟然不想管那些弟子的安危如何,著實說不過去。
沅沐也皺著眉,覺得他這句話實在不妥。
“我只在意那個仙子到底是誰,如果真的是郎月上神,那就有意思了。”白彥的語氣又恢復之前的漫不經心,閑散懶漫,絲毫沒有作為仙君的莊重肅穆和謹言慎行的品行。
“白彥!”沅沐實在受不了他這樣的態度,作為天界仙君,德行實在有虧,忍不住斥責道,“你怎可如此胡亂言語……”
“停—停—停,沅沐仙君,我本與此事無關,我只是被你無端拉來的而已。”白彥清俊的臉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理直氣壯地看著沅沐。
他想,這沅沐仙君真能嘮叨,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天下蒼生,心懷大道。如果剛才不打斷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怕是又要說道他,口若懸河,喋喋不休的,惹得他心煩意亂。
“白彥,不管此事如何,你都得留在八重天,等此事解決了,才可以離開。”沅沐沒有給他辯駁的一絲機會,直接聲色俱厲地提醒他道。
隨后他就跟著沉鄴一同往前走,沒有再管身后的白彥。白彥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是沅沐給他的警告,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白彥想到這里,在沅沐的身后氣急敗壞地大喊,“沅沐,你太不厚道!”
沅沐恍若未聞,很快,身影消失在白彥的眼前,徒留他一人在原地生著悶氣,又不敢多言。
忘川河,靈姝樹下,少年身影躺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偌大的忘川之水連綿不絕,卻映不出蕭蕭的半分側影。他面容沉靜無瀾,如同天邊皓月皎潔,銀光瀲滟清明,淡水波瀾不驚。
孤單掠影不絕,蕭蕭少年驚鴻。
蕭蕭還未醒,意識依舊混沌,他一直注視著那個靈姝樹下,傷情寂寥的蕭子陌。這個人因為一只小狐貍的承諾,
“蕭蕭,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
就因為這樣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他卻在忘川河苦等了五百年的時間,不顧鬼界煞氣侵蝕,就算可能會魂飛魄散,身隕虛空,也不愿渡過黃泉再入輪回。
只因為,他信,她一定會來。
他說,“我本為人,生于人間,塵世浮塵一栗。”
“雖生性寡淡涼薄,清冷玨玨,但一生克己復禮,謙守自恭,從不曾混賬輕狂,心負盛氣。”
“雖自詡不是什么將帥棟梁,才高八斗之輩,也沒有一官半職,殷底家財,但樂得自在,隨遇而安。”
“雖一生無為,病疾纏身,久不能醫,但心無在意,心存高遠,心在桃源無間。”
“此生平庸淡薄,最是幸事之處,應當是結識阿月。朗月之顏,清風自來,得天垂憐,落入人間,刻我之心。”
“阿月,既然你不來,那就換我去找你好了,總歸是我所愿所求。”
蕭蕭的心中蔓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疼痛,漸漸地,沒有痕跡地,蕭子陌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靈姝樹下。,沒有驚動河水漣漪,沒有帶走一片紅葉,恍若晨曦如初見,何事秋風瑟瑟亂人心。
蕭蕭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應當是去找自己的心愛之人了吧。
蕭蕭安靜地躺在忘川上,沒有半點要蘇醒的跡象,不知是不愿醒,還是心在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