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誰所托?”
“我竟不知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夠使喚得了白彥仙君?”
來人是沅沐仙君,一如既往,一絲不茍的裝束和神態,看似是九天宮闕中最嚴于律己的仙君,云攏衣袖煙攏月,白衣秀士空作塵,一身的仙氣,飄飄然的,比起放蕩不羈愛自由的白彥來說,真是不能再正經了。
他也是剛剛才出現在這里,還未注意到一側的郎月上神,只是不知何時,聽到了白彥剛剛心生埋怨說出口的話,心下好奇便隨口問出。他想知道為何八重天發生如此之大的事情,他不知道,外人卻知道。
“怎么不說話了,受誰所托啊?”沅沐又問。
白彥先前一門心思放在郎月上神身上,并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如今一看問話的人是沅沐仙君,這個平白無故把他禁留在八重天的人,讓他有天界不能回,還要待在這里受累,一時間有些氣急,不想回答沅沐。
白彥合起手中的琉璃扇,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話,眼神偏向別處,就是不看他,倔強得很。
從沅沐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雙臂環繞抱于胸前,修長的脖頸側斜,唇角無聲地緊抿著,微張的眼角邊,纏著細密的長睫尾,一噠一噠地,怎么樣都透著不滿和怨氣。
沉鄴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位仙君,不敢發一言。
而郎月上神看看白彥,又看看沅沐,只是心生疑惑,這兩人如何變得這么熟稔了。
“白彥!”沅沐仙君見他像是鬧著脾氣一樣,也不慣著他,直接加深了語氣又喚了他一遍。心里卻想,這人怎么回事,說話做事都是如此不著調。
白彥聽他的聲音里帶了一絲急切的意味,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怎么了,還能和扶安仙門的沅沐仙君賭氣不成?況且郎月上神還在旁邊,不能顯得他無理取鬧,揪著生悶氣不放。
“沅沐仙君,告訴你也無妨,是天界的司命仙君。”
“星徽臺的司命仙君?”沅沐問。
“是,掌星徽的司命仙君察覺到八重天好像有陣法封印,心下擔憂。”
“碰巧那日我在星徽臺,索性就拜托了我,讓我去扶安找了沅沐仙君您。”
白彥這話說得有點模棱兩口,不過他說得倒也一半對,一半不對。
事實是——
那日他慌亂間躲進司命仙君的星徽臺,恰逢司命星君在觀測上界幾重天的情況,正察覺到八重天有異,用仙術進行探察。這時候公主墨辰正好來了,她雖然平日里嬌縱慣了,總是肆意妄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于司命仙君,也就是曾經教授她仙術的老師,總是會心里犯怵,因為誰人不知天界的司命星君最是嚴厲不茍,對待后背尤為嚴苛。
公主連星徽臺的門都不敢進,只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就走了。白彥心里正高興,想著以后再想躲墨辰就來星徽臺,他竟然不知原來除了天帝以外,這位喜歡胡作非為的墨辰公主,還懼怕這位脾氣不好的司命仙君。
那時白彥躲在巨大的星零陣下,還沒來得及開心,身后就響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白彥仙君,這是做什么呢?”
白彥聽著這聲音,先是嚇了一大跳,隨后反應過來又有點害怕,這聲音不是那司命星君嗎,他怎么發現他了!
白彥轉過身,臉上扯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還夾雜著憂傷,低下身向他行禮,“拜見,司命仙君。”
司命仙君一雙眼乜斜著他,嘴里哼了一聲,“別拜見了,墨辰那個調皮的,又纏著你了?”
白彥聽到這話,心想墨辰喜歡纏他的事情,都傳到司命仙君的耳中了,這豈不是,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了,心下無奈萬分,這個墨辰真是——
司命看著白彥的表情,悠悠地開口,“你也別驚訝,就你們那點事,天界早就傳開了。”
白彥驚訝,什么事,哪些事?這——憑著天界這些閑人,日常胡思亂想的八卦能力,怕不是會被傳言得面目全非。總不至于是說些,他和墨辰公主之間,存在著什么不單純的關系,以及一些難以言說的恩愛情仇吧。
更何況天界還有一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一位喜歡八卦的仙君,總是無事就撰寫一些天界的奇聞樂事,和一些仙君之間的小情小愛,然后廣布散發,甚至都有了名氣,受人追捧。
白彥曾有幸從一位小仙君的手里,看到過一次,光是書名就不忍直視,還記得是叫什么《本座的小嬌妻快來,等不及了》,據說這故事寫的是東海蛟龍和羽族公主的故事,那個寫的叫一個情深綿綿,蕩氣回腸。一想到這里,白彥立即收住了思緒,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寫他和墨辰的故事,書名怕不是《公主殿下的小嬌夫》,《仙君,快到本公主的懷里來》,《公主和仙君的恩寵日常》,光想想,就讓人寒毛直豎,心生出懼意。
司命看著白彥越來越難看,甚至有些蒼白的臉色,開伸手拍了拍白彥的肩膀,像是安慰道,“白彥,其實墨辰挺好的。”
墨辰,好什么好?這話是什么意思?
白彥連忙擺手,一雙眼里都是懼意,帶著驚慌失措和百般推拒,“司命仙君,玩笑了,這怎么可能。”
只見司命仙君雙唇微張,又要開口說些什么,白彥連忙按住他的肩膀,急急開口打斷他道,“司命仙君,莫要再說我的事了。”
“你剛才在做什么,我看星零陣方才在散發著一些紅光,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星零陣是當年清漓上神留下來的上古陣法,遍布了整個九重天,用來觀測這幾重天的所有情況。無論發生多么小的異常變動,都能被星零陣觀測到。這是清漓上神在身隕前,為天界的安寧留下的一道屏障,用來保護天界。
而司命仙君就主掌星徽臺,觀測星零陣,以守護天界九重天。此時星零陣有異,散發著淺淡的紅光,怕不是哪重天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尚不可知到底是什么,司命仙君有些擔心。
突然,司命仙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雙眼睛里沁滿了不懷好意的笑,可偏偏又裝作無比嚴肅的模樣,一只手拖著下頷,低眉信目地瞧著他看,白彥總覺得哪里不太正常。
看著面前一臉壞笑的白袍仙君,明明看著像是凡間三十好幾的穩重的大人物了,怎么整日里都是懷著壞心思,捉弄著人呢!白彥嘴角含著一抹苦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司命仙君怕不是要折磨他吧?
果然!
“白彥啊,有件事要麻煩你。”
“你看這星零陣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白彥點頭。
司命仙君笑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要去查探一番?”
白彥又點頭,“自然。”
“那你去吧。”
白彥:!!!
什么意思,這是讓他去八重天啊!
他不想去啊!八重天可是沅沐仙君的地方,他不敢造次啊!
白彥猶豫地開口,“司命仙君——”
司命仙君不給白彥任何辯駁的機會,直接堵住了他想要說出口的話,“白彥,你說我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要操心這么多的事情,著實有些勞累。”
白彥:明明看著也就三十來幾的模樣,正當風華正茂,哪里老到那種地步,簡直是信口雌黃。
“白彥啊,你就替我去跑一趟吧,這八重天的事情可馬虎不得,要是出事了,天帝會怪罪的。”
白彥:那也不干他的事啊,為什么要麻煩他啊,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覺,躲著墨辰啊!
“白彥啊,你要是嫌麻煩的話,我也不怪你,只是如果你不去的話,那我只能找我的學生,墨辰公主了。”
“這天界啊,沒有人喜歡我,愿意與我交好,只有這公主墨辰還算與我親近,那我也只能拜托她了。”
司命仙君作勢就要提步去找墨辰,甚至都要開口喊她的名字了。白彥心里一慌,這一開口要是真把墨辰給招來了,可怎么辦?
他立即拉住司命仙君的衣袖,俊朗的臉上噙著一抹硬生生的笑容,瞧著比那碧落河上聚集的煞氣還要黑沉可怖,聲音也是冷絲絲的。
“司命仙君,別喚墨辰了,我去就是了,這種事情,怎么能麻煩公主殿下呢?”
司命仙君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天界誰人不知白彥仙君生性放蕩不羈,桀驁輕狂,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害怕,唯一畏懼的不是天帝,不是兇獸,不是妖魔,而天界三公主墨辰。
正所謂,
白袍仙君性不羈,
一生自命不落凡。
放浪兒郎當桀驁,
怎奈遇上墨辰女。
司命又道,“你去八重天之前,先去扶安找一下沅沐仙君,將此事告知于他,畢竟這論劍大會是由他負責的。”
沅沐仙君!那個不茍言笑,整天拉著臉的人!白彥實在不想見到,他那副冷若冰霜的尊容,可是又想到墨辰不依不饒地糾纏,實在恐怖。算了,與沅沐仙君待在一起,總好過一直被墨辰纏著。
白彥嘆了一口氣,“這是自然。”
“那這件事,就拜托白彥仙君了。我還和別人約好了要一起喝酒下棋,就不送你了,記得早去早回啊。”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這路怎么才能走得好。這,簡直是好不容易擺脫了墨辰,卻給自己埋了一個更大的坑,讓人心里著實難受。
這件事,之前沅沐問他,如何得知八重天出事的時候,他不愿意告知與他,就是被這司命仙君給氣的。
現在說出來,也無妨,只是怕被這沅沐仙君給揪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