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他們
“小懶蟲,太陽曬屁股咯~”
耳旁傳來她溫柔的聲音,在熟睡中的我沒有絲毫的感覺,翻個身繼續(xù)睡。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叫不起來就用打的!看他起不起!我的竹條呢?!”
是他的聲音,每天早上都是這樣的霸道,一點懶覺都不讓睡。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著陽光穿過用竹條編織的窗戶,肆意的玩弄著在空中飛舞的細小灰塵。
腦袋昏昏地爬到床邊,晃蕩著兩條小腿找尋著床邊的小木凳。
我叫艾柯,他們是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我的親生父母死在了前幾年的一場泥石流中。上個月我才被他們從孤兒院領(lǐng)了回來,同他一樣姓艾。他們一輩子無兒無女,所以去孤兒院將我領(lǐng)了回來。我還有個妹妹,只不過我們被不同的孤兒院收養(yǎng)了,所以我現(xiàn)在并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忙手忙腳的將衣服穿好,急匆匆的跑到飯桌旁。她將我抱到位置上,擺在我面前的是我最好的雞蛋面。肚子十分合景的響了起來,我扒著那個比我臉還大的碗呼呲呼呲地吞咽起來。
她在一旁樂呵呵地看著我吃,沒好氣地說道:“沒給你吃飯么,吃得這么急。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
我將碗里最后一口湯喝下去后打了一個長長的隔,她笑著用紙將我臉上的污漬擦干凈,說道:“去玩吧,隔壁的小南一早就過來找你玩了,看你還沒起床才走的。”
說著便把我從凳子上抱了下來,將碗筷收到廚房里去。
我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后便小跑著到了阿南家,他是我來到這里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和我一樣愛瘋玩瘋鬧,我們兩個人常常跑遍每一座山,回來后也常常是被兩家人一起打。但也是怎么也打不聽,打完后還是繼續(xù)瘋繼續(xù)鬧。
又是一天的瘋玩,回到家后他負責(zé)找竹條打我,她就一直護著我,不讓他打我。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阿南在村里上完了小學(xué),升到城里讀中學(xué),讀的住校,也是在那認識了伊夢。
她是城里的孩子,不同于其他城里的女孩子一樣,她和我們鄉(xiāng)下的野丫頭似的,十分活潑好動。所以我們?nèi)齻€人經(jīng)常玩在一起,直到我們升入高中后,我和她確立了關(guān)系。在聽到我們確立關(guān)系的那天,他的神情變得很復(fù)雜,但最后他還是笑著祝福了我們。
高中后面是大學(xué),我留在家里陪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一次晚飯后,他們的情緒明顯很低落,因為第二天我便要離開家鄉(xiāng),離開這座城市,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讀書了。路程遙遠,路費也不便宜,所以這次離開后,很有可能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guī)椭龑⑼肟晔盏綇N房,默默地洗干凈放回到碗櫥。我也早就不用她抱著我上凳子了,現(xiàn)在的我比她還高出了一個頭,她的身軀卻是慢慢地彎了下去。
來到院子里,他坐在那棵槐樹下面,靜靜地抽著旱煙。蟲鳴和風(fēng)撥動樹葉的聲音在院子里面回蕩,和往常的夏夜一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夜晚。
第二天,他們都還在睡著的時候我便悄悄的起身離開了,留了張字條在桌子上,輕輕地將門合上。院子里阿南已經(jīng)在等著了,我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要和我一起去這么遠的地方上學(xué),學(xué)的還是他不喜歡的專業(yè),怎么勸他都不聽。
大學(xué)期間沒有其他的通訊設(shè)備,只有依靠簡單的書信來往,一封封的書信寄回家里去,一封封歪歪扭扭的家書也寄到了我的學(xué)校。他們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只能簡單的看懂文字,但寫出來還是有些困難。
異地求學(xué)期間一切都很平淡,簡單的上課下課,放學(xué)打工,每隔一段時間便將打工的錢和書信委托給在隔壁學(xué)校上學(xué)的伊夢,由她統(tǒng)一寄到城里,再由她父親轉(zhuǎn)寄到我家。
很快,平淡的大學(xué)四年時間就過去了,我們?nèi)齻€在即將畢業(yè)的時候常常聚在一起商量未來的計劃。伊夢對未來沒什么計劃,她父親已經(jīng)為她規(guī)劃好了一切,她也懶得去想自己想要干什么。阿南的計劃聽起來有些奇怪,他想要當(dāng)上政治委員,不是為了人民,而是為了他自己的一個小私心。每次我們追問他的時候他都是笑一笑閉口不談。我不知道畢業(yè)以后要做什么,也許回到那個鄉(xiāng)下做一個小小的學(xué)堂教師,也許去別的大城市打拼,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我不喜歡計劃太長遠的事情,我都是等到事情來到面前了再想辦法解決。
畢業(yè)的那天晚上,我們?nèi)齻€人聚在一起喝了很多酒,南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我身上,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伊夢依偎在我懷里,醉的不省人事,明明一杯倒的酒量今晚硬是喝了一瓶。
收拾東西踏上歸鄉(xiāng)的旅程,她和我們在車站分別,直接去她父親為她安排的工作單位報到了。我和南回到鄉(xiāng)下,進入了一家小學(xué)校教書。
幾個月后,伊夢給我寄來了一封信,信里有她現(xiàn)在的住址,以及一枚戒指。信上面說道,她再也等不了了,既然我不向她求婚,那就由她來向我求婚。
我看完信后腦門一熱,抱著他們高興得又蹦又跳。他們也認識伊夢,我在中學(xué)的時候就帶伊夢回來給他們見過,他們也很喜歡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他們幫我一同收拾好行李,他從屋里取出存了好些年的錢,吩咐我一定要好好對伊夢,不能辜負人家,她為我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叮囑我一定要全部吃完。
我來到她所在的城市,一下車就被她一個熊撲,差點沒把我撞到。
聽他們的來信里說,阿南在我走了以后也辭掉了學(xué)校工作走了,但是他去了哪里誰也沒有告訴,包括他的父母。他父親差一點就直接氣過去了,好在醫(yī)救及時才撿回了一條命。
我也很擔(dān)心阿南去哪了,直到那天他站在我家樓下,笑著對我說還沒找到工作請求收留。
我沒好氣的給了他一拳,將他接了上去。
往后的日子里,我開始創(chuàng)作,寫一些名不經(jīng)傳的小說,漸漸也有了一點名氣,能養(yǎng)活自己。他找到了工作后搬到了工作單位的宿舍里去,但也經(jīng)常過來找我們玩,玩到深夜留宿在這。
直到我和伊夢結(jié)婚后,他來這里的次數(shù)明顯變少了,越發(fā)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一天伊夢的工作單位有組織體檢,多出來一個名額,她讓我也去檢查玩玩。我反正也是閑著沒事,就陪她去了。
幾天后檢查報告出來后,她精神恍惚地帶著報告回到家里,眼圈紅紅的,明顯是哭過。
我問她怎么了,她卻什么都不愿意說,只是拼命的抱著頭哭,哭得很大聲。等她哭過之后只留給我一句話,離婚。而后便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撿起地上的報告,從日期上看報告在第二天就取出來了,上面的數(shù)據(jù)我一樣都看不懂,只能看懂我們的血型是一樣的。不過地上還有個袋子是空的,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
她的態(tài)度十分的堅定,不管我怎么勸說怎么詢問她都不肯解釋,只是堅定離婚。
我們離婚了,她辭去工作回到了我們長大的那個城市,我也給家里寫信說到了這些事。那些天都是阿南陪我度過的,在我無限崩潰的時候是他借了個依靠給我。
后來家里回信了,信里說得很含糊,只是一味的強調(diào)讓我回家,回家再細說這件事。
我拒絕了,我將這個城市的房子賣掉后離開了,沒有回家,到處流浪。
我換了個身份繼續(xù)寫小說,但我寫的小說一本都賣不出去時我才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小有名氣的作家,全都是她委托別人來買我的作品,在我背后默默地做著這些事,可我依舊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走。
我在一個小城市里再次遇到了她,她變了,變得憔悴了,不再活潑了。我沒有去打擾她,在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我租了一間屋子,就在她的樓上。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想知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又習(xí)慣性地去到那個酒館買醉,這次,醉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