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伴隨著一聲怪叫,巨大的鋼鐵列車開始瘋狂減速。
車身下的臨時鐵路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生物給硬生生撕裂。
前方已經無路可走!
哐哐哐!
感受到這突如其來的異動,滿車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射出去,包括年僅十八歲的迪諾。
三天前,他還只是一名學生。
三天后,就隨著整個學院的同窗們一起,被送往戰斗的最前線。
轟隆隆!
列車被迫提前抵達終點站。
隨著一聲巨響,車頭脫離了軌道,嵌入黑色泛著血光的土地。
片刻。
震動的車廂恢復平靜,眾人抬頭查看情況,眼神中充斥著驚慌。
硝煙散去,面前是一塊巨大的壁壘殘骸。
絕望壁壘!
這個曾經守護人類長達數個世紀的高墻,已經轟然倒塌了。
諷刺的是,迪諾在三天前還來過這兒,當時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但是短短三天...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海量的魔紋生物從縫隙和殘骸中穿過,對著圣城內數百萬的平民露出鋒利的爪牙。
之后,空氣變得渾濁,干凈的土地被緋紅污染,人類的防線一退再退。
而事到如今,已經無路可退了!
咔咔咔~
鋼鐵列車的金屬車門緩緩打開,從車底冒出一陣濃濃的白色蒸汽。
列車長拉起鐵桿,整個人一躍而下,組織著各個車廂的列車員,開始催促在場的所有人。
車廂內。
一張張稚嫩的臉龐攜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絕望。
迪諾被擁擠的人群從后面頂著,沖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隨后像小雞仔一樣被兇神惡煞的列車員趕了下來。
他和在場每個人一樣,都穿著新兵的簡陋護甲。擠下車后,手中不知被誰塞了一把沉甸甸的火線槍。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前方百米處傳來震天的炮擊聲,還有詭異的咆哮和人類的哭喊。
直覺告訴他,再向前就是必死無疑!
恐怖的念頭在腦海里炸響,讓他的雙腿變得僵直。
沒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回過頭,他看到了列車員吃人的表情。
“看到逃兵,就地擊斃!”不知道是誰的低沉嗓音在耳邊回蕩。
迪諾的心在流汗,突然感到身后又有人在拼命推搡,就算是斯文如他,也無法忍耐了。
怒血翻涌,回頭破口大罵,可是無論多么骯臟的詞匯也不能消除心頭的恐懼。
砰!
列車員開槍了,朝著一個企圖躲回車廂的人。
那家伙的尸體還來不及倒下,就被慌亂的人群沖出去十幾米。
這一槍的效果極好。
迪諾和眾人一樣,連頭也不敢回。
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會被稠密的人流頂著向前沖鋒,搖搖晃晃的身軀只好握緊手中的槍械。
下一刻,好像有一顆血紅色的炮彈射入人群。
轟!!
迪諾還來不及填充火線槍的彈藥,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
...
思緒一片黑暗。
掙扎著,掙扎著。
迪諾想要睜開眼,但是失敗了。
咚咚咚!
耳邊是沉重的聲音。
迪諾神經緊繃著,竭盡全力地睜開眼睛。
緋紅!
一片緋紅!
入眼的是一望無際的緋紅。
咚咚咚!
聲音還在繼續并且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猛地回頭,看見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伙計!我看你狀態不對,看出什么名堂了?”
這是圣城人的口音。
迪諾的思緒從黑暗中被一把拉了回來,望著這名穿戴整齊的哨兵,震驚得合不攏嘴。
絕望壁壘上,寒風簌簌,戰旗飄揚。
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傷口,沒有疼痛,沒有流血。
鐺鐺鐺~
遠方傳來三記鐘聲,聽起來古老而悠遠。
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絕望壁壘測繪報告》,他的心中充滿了詭異感。
我沒死?
我還活著!
...
絕望壁壘。
第三哨站。
哨站的石桌前,迪諾緊握雙拳,大腦一片空白。
我不但沒死還回到了三天前!?
噩夢發生的三天前,他為了完成導師的作業來到絕望壁壘。
但是,誰能想到短短三天,一切都毀滅一空了呢!
三天后的記憶如同過場電影般在眼前浮現。
絕望壁壘崩塌,圣城被怪物攻破,城內一片生靈涂炭。
大陸上最后一個種族--人類,也被永遠地除名了。
他只是一名歷史系的學生。
災難發生后,隨著那些慌亂的人群涌入內城,但是內城的貴族們關閉了大門。
最后,他和數百萬難民一起,被強制送往前線。
此時迪諾的眼中猶如一潭死水,看不到半點希望。
回到了三天前又怎樣呢?
我只是一名學生,阻止不了這場災難,恐怕…恐怕連讓自己活下去都做不到啊。
站在壁壘,眺望遠方。
他能感覺到什么可怕的東西正在醞釀。
不多時,血色的夕陽開始籠罩地表,各色光怪陸離的緋紅紋路和漆黑幽影開始在城外肆虐。
這種不祥的緋紅色盯著久了,難免讓人心生絕望。
“伙計!”
哨兵走到迪諾跟前,不耐煩地看著這個黑發黑眼的帝國學院學生。
在他看來,像迪諾這樣的帝國學生,拿著教會的津貼補助,平時只要上上課,無憂無慮的。
這樣的人不待在安全的城內,還跑到這兒湊熱鬧!
可是哨兵永遠也不會想到,三天后安全的城內也會變成人間地獄。
隨后,哨兵從腰帶上抽出一張紙,紙張皺巴巴的,他拿在手里晃了晃說道:
“通行證的有效時間到了,馬上輪到我換班,你跟著我下去,把東西收拾收拾,弄丟了我可不負責。”
“哦。”迪諾渾渾噩噩地答應著。
哨兵一邊看著迪諾收拾書本,一邊活動著僵硬的四肢。
站哨也不是一個輕松的活,特別是面對城外的這些緋紅紋路和怪異生物,看久了都會產生幻覺!
這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必須要經常換班,一個人連續干的時間絕不能太長。
瞥了一眼遠方血色的天際線,哨兵有些感慨道:
“要不是這堅固的壁壘擋住了外面的古怪生物和紋路,我們恐怕都活不了。”
“所以要我說啊,小子!你就該趁著還有命,好好享受享受,別成天整這些有的沒的。”
“嗯。”迪諾心不在焉地回應,心中不由嗤笑。
呵呵,還有三天,是該好好享受了。
感受著腳下壁壘的堅實與龐大,他只覺得悲涼萬分。
絕望壁壘的原型推測是第四紀元的產物,離現在也該有數千年了,比圣城存在的時間還要久遠,是活著的文物。
恐怕是歲月的洗禮讓它不堪一擊了吧。
壁壘在三天后崩塌是不爭的事實。
他低下頭,望著漆黑的粘稠物質仿佛苔蘚般附著在壁壘腳下。
緊隨其后,緋紅色的鮮艷紋路在夕陽的映襯下愈發瘋狂,蠕動著詛咒的軀體似乎想要爬上偉岸的壁壘。
城內的數百萬人依然好好地活著。
可是,這樣子的現狀還能持續多久呢?
迪諾抿了抿嘴唇,雙目略顯無光。
看對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哨兵自感無趣。
“你不會待在這的時間久了,神經出問題了吧!
如果還有點正常意識,就跟過來!”
哨兵看見后方哨塔里走出另一個穿盔戴甲的人,那個人朝他招了招手。
“嘖,來換班了,終于可以輕松一下了,今晚是去哪個酒館呢,聽說改革大街新開張了一家,嘿,我得去嘗嘗鮮…”
迪諾一句話不說,跟在哨兵后面。
他們經過錯綜復雜的各色屏障棧道,通過檢查和測試,確保沒被緋紅污染后來到了城內。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圣城內通明的燈火是這片黑暗大陸唯一的光亮。
...
...
教會區。
帝國學院的學生公寓內。
B棟312室。
煤油燈不大不小的火光剛好填充了整個房間。
墻壁的掛鐘顯示的是深夜11點。
在瘋狂的發泄過后,迪諾無力地倒在床上。
四周的東西七零八落。
他不必擔心吵到其他人,因為帝國學院的學生公寓從來都是單人間。
迪諾性格比較內向,在整個歷史系中的成績也只是中等偏上,平時更是沒有什么大動作,存在感不高。
災難發生前,他作為一名歷史系學生正在經歷期末測試。
在老教授將臨時通行證書交給迪諾時,曾詢問過他的意愿:
“好吧,這個唯一的課題居然被你抽到了。
鑒于絕望壁壘的危險性,你可以選擇不去,我依然能夠給你這科及格的分數。
但如果你能鼓起勇氣完成這個實踐,最差也是優秀的成績!
并且我個人會贈送你一件來自第四紀元的古物。
你考慮一下吧,迪諾.柯魯克!”
“為什么是我?”迪諾無力地對空氣嘶吼。
就在絕望籠罩著他時,眼睛余光不由得飄到地面上散落著的一本書的扉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