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軍卒打掃戰場之后,周易二人這才離開。
大日西斜,天色已經漸暗。
這一次沒有村落可以歇息,只能找了一個背風所在,升起一堆火焰,露宿荒野了。
穹頂之上星辰閃爍,沒有月亮升起,夜黑風高夜,稀疏的星光并不能為游人照亮前路。
老道士將手中酒壺遞給一旁的周易:“來,小友,喝口暖暖。”
周易也沒有拒絕,接過就灌下一口。
喝完之后,盤膝坐下開始吐納靈氣。
苦練不啜,方能有所突破。
只是這方世界的靈氣太過稀薄了,半夜靜坐汲取靈氣不多。
現在周易能夠理解,為何這個世界之中的宗師不多,就如鳳毛麟角一般。
就這個世界能夠修行突破到宗師,就已經是驚才艷艷之輩,難怪能夠成為魁首,開宗立派。
他自問,若是這個世界的土著生靈,沒有外力的情況之下,至少十數年之內,不可能成為所謂的宗師。
便在這時候,一旁靜坐養神的老道士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
“小友,那邊有動靜,不若你我前去探查一二?”
先前他也有所察覺,周易點點頭說道:“也好。”
距離算不上遙遠,只是片刻時間,二人就趕到一座矮丘之上,隱匿身形。
只見前方是一座營盤,打著南晉的旗號,顯然是南晉的一支邊軍所在。
就是不知,是否是白日同北秦廝殺的那一支。
此刻營盤之中極為安靜,已是深夜,想來軍卒都已入睡,只留下守夜之人。
卻不知已經陷入了危局之中。
營盤四周,北秦軍卒已經悄然摸進來,更多的騎兵分散在周圍。
先入南晉營盤的北秦先鋒,解決掉守夜軍卒后,朝著后方打了一個手勢。
分散四周的騎兵,約束戰馬悄然進入營盤之中。
可能是察覺不對之處,南晉入睡的邊軍驚醒,抄起一旁的兵刃便開始廝殺起來。
奈何盔甲已卸,哪里是全副武裝的北秦軍卒對手。
見大局已定,北秦為首的校尉高聲呼喝道:“南蠻子,你們已經被包圍,放下兵刃投降,可以免除一死!”
誰也不想死,戍邊衛疆的邊軍我不例外,有人已經開始動搖。
南晉一方,不知是校尉還是偏將見狀,卻呵斥道:
“干他孃的北秦狗,兄弟們想一想身后的親人們,我們若是降了,是可以活下去,但他們得受連帶之責。”
每個人都有家人,親人。
南晉重文抑武,軍伍之中的軍規律法極為嚴苛,況有連帶之責。
若是他們降了,只怕親人都會受牽連。
豈能如此?
“兄弟們,隨我殺,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漢子。”
南晉校尉的話顯然有用,軍卒翻身上馬,開始抵御來犯之敵。
最初北秦有些措手不及,不信甕中之鱉還會反抗,吃了一些小虧,折損了一些軍卒。
南晉軍卒畢竟反抗太過倉促,而且沒有鎧甲防護,待北秦再度反應過來。
哪里能夠抵抗住,最后千人隊伍只余下兩三百人,還是重傷居多。
反觀北秦這邊,損傷也是不小。
沙場攻城掠地,畢竟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北秦校尉這邊,有悲有喜。
破敵一千,自然是有功勞。
即便北秦南晉簽訂了盟約,不會興兵大戰,小摩擦還是允許的。
這就是戰功。
但他還是小覷了南晉軍的反抗意志,導致己方多折損了人手。
手下弟兄都是跟隨他的百戰老卒,豈能不心疼?
…………
矮丘一側的周易兩人,卻沒有絲毫動作。
若是出手,幫哪一方?
自古沙場對敵,屢禁不絕。只要這片大地之上的統治聲音,還存在兩個,便不會停止。
路見不平可以,但廟堂興兵很難說清誰對誰錯。
即便阻止了這一次,下一次仍舊會有死傷。
再者說了,去千人戰陣之中闖一遭,周易還沒有這個信心,能夠救下所有人。
更何況,他又并非南晉之人。
一旁的老道士不言,只怕是這種情況見的很多。
半晌之后,只能無奈的感嘆一句:“何苦來哉,徒之奈何。”
即便身為道門宗師,又能如何呢?
始終救不了這個天下,道修無為,坐看這天下風起云涌。
他始終做不到,所以堪不破生死玄關,成就大宗師。
師傅也曾經說過,他這一輩子天資絕佳,但執念太深,即便入道也最終走不到道之盡頭。
放不下就放不下了,浪蕩紅塵中,以酒為伴其實也不錯。
老道救不了這天下,放不下這執念,那便隨了這執念,融入這執念,見一人救一人。
周易見狀,關心的問道:“道長您無事吧?”
老道士擺擺手道:“無事,就是想通一些事情,我們走。”
“去哪里?”周易問道。
“做該做之事。”老道豪邁的說了一句,而后踏著星光,邁入了嗎軍陣之中。
下一刻,就來到那北秦校尉身前,“無量天尊,將軍,可否放過那些南晉傷兵?”
直入主題,毫不隱瞞。
北秦校尉先是一愣,而后一身冷汗。
有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身側,若是刺客,自己豈不是早就已經身首異處。
望著眼前的道人,顯然是道門高真,校尉放平語氣,恭敬的道:
“道長,并非本校尉不放人,這都是軍卒們戮力同心的結果,而且這些南晉軍卒手中也有我北秦軍卒鮮血,我如何能夠放虎歸山。”
老道士顯然早有腹稿:“首領已死,余下的大部分都是身有殘缺之人,即便活下去,也不可能再上戰場,不若放他們回去,將軍也是一樁大功德。”
校尉思索半晌,點點頭:“道長所說有理,若是道長答應某一個不情之請,這些南晉軍卒,某可以放歸家園。”
“將軍請說。”
校尉指著自己馬革裹尸的手下兄弟說道:“他們跟隨某百戰,如今在異鄉身死。某不忍,若是道長能做一場水陸法事,引渡將士們的靈魂回歸家鄉,某便放了他們。”
道門的水陸法事,級別甚高,極為耗費道法修為。
老道士這種人這輩子,最不能接受敷衍了事。
但還是答應下來。
“好,將軍一言為定。”
“哈哈,好。”校尉大笑一聲:“不知道長可要準備什么?”
老道士整理衣冠:“不用,一夜時間即可。”
校尉曾經聽說,某些道門高人主持水陸法事不需任何裝備,只是消耗自身福德功力而已。
他知曉,自己這一次只怕真是遇到了道門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