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好,山風吹過小豆毛絨絨的頭。
兔子背靠著石頭,專心的鼓搗著手機。
剛才小豆和倩倩大約視頻了有一個小時,才依依不舍中掛斷了電話。
兔子一開始還皺眉思考,時而抬頭看看,漸漸的表情開始獰猙,現在已經變得超級邪惡。
兔子一直在陰險的笑,笑得整個山坡的動物都感覺不好了。等兔子聊完手機,放懷里揣起來的時候,貌似周圍連螞蟻都沒有,只有長翅膀的小麻雀,在遠處不安的看著兔子,保持一副隨時起飛跑路的樣子。
三個小時后,小豆按照地址來到倩倩長大的小山村,它并沒有立刻進村,它要四周搜索一下外面的情況。
按照約定,小豆將會把附近的情況拍照發(fā)給倩倩,倩倩在這里長大,會告訴它哪里是溝,哪里是河,平常都去哪里?
既然對方想不露聲色的暗算,必定會跟隨平常常走的路線布局,而且很有可能已經在山中布局了。接下來的幾天,小豆將踏遍附近的每一個山坡。而且大白天,小豆不會大搖大擺的進村。
小豆在村外一直等到天黑。
入夜了,下山的道路不算難走,到夜里有些瘆人。村里的燈光很少,一到夜晚,本來就不多戶的村莊,也就稀稀落落的幾戶能開燈。大部分村民都關燈早睡,或者只開一盞燈,一家人圍著一盞燈閑聊或者看電視。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們,他們也不會去熬夜玩手機或任何電子產品。
小豆很費勁的從暗夜模糊的建筑外觀,判斷倩倩爺爺住的地方。他根據倩倩的提示,東跑跑西跑跑,把村里的狗都惹了一遍之后,路癡一般站在那里,對著一只看著他的狗發(fā)愣。
這是一只大黃狗,標準的中華田園犬,被很多有錢人看不起,其實卻聰明得可以成精的那種狗。
大黃狗看著小豆有些好奇,但是它并沒有大聲叫喚,只是和其他發(fā)現兔子的狗一樣,喊了幾句之后,就看著他不做聲。
這些看家護院的好幫手,莫非是覺得自己不是威脅?小豆瞅了瞅大黃狗身上,沒有繩索,看來是只可以自由活動的家伙。那為什么不沖過來呢?
小豆對自己的戰(zhàn)斗力很有信心,表現在這里的實際行動,就是不太把狗叫當一回事,自顧自的翻口袋。按理說狗和狐貍一般就是天生攆兔子的,奈何世界總有那么些特殊的存在。
大黃狗對小豆掏口袋的動作很好奇,尤其是穿著馬甲的兔子。并不是很餓的大黃狗,并沒有看到兔子就想到到肉,就想起祖先到處攆兔子的本能。它好奇的盯著小豆,看著后者掏出一根小小的火腿腸,擺弄半天后,用牙咬出個小缺口,把里面的肉擠出來,放在地上,往后退兩步。
本來好好的火腿腸,讓小豆擠得一坨坨的,跟那什么似的,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大黃狗沒有動,小豆覺得有些難為情。
好吧,火腿不好看,甚至有點糟心,但吃起來很香的。小豆心里想著,又用前肢笨拙的捏了捏,努力想捏成想象中的樣子。不過他沒那個藝術天分,也沒那么靈巧的手。在弄得稀碎又粘不上,然后占了許多灰之后,小豆有些心虛。他側過臉去,用一只眼觀察大黃狗,后者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干脆趴著看著小豆,讓小豆內心極為難堪。
“OK,”小豆心想,“第一輪接觸算是完成了,我看大黃對我很有好感。”
小豆自我鼓勵,開始了試探,雖然不怕狗,但萬一誤傷可能不太好,誤傷誰都不太好,對吧,何況是十之八九,不上繩子四處溜達,還不亂叫的,看起來就是爺爺的大黃。
所以小豆開始慢慢靠近,他站著,側著身子,跟小賊一樣挪著過去,挪了一半距離,大黃仍然不搭理他。
我直接去見爺爺?小豆如是想。
這好也不好吧,起碼之后還得和大黃打招呼了,不搞好關系,之后也許很多事要過來,不能弄到自家門都進不去吧。
小豆按下騷動的心,站那里思考。
這時,大黃有些不耐煩了,起身朝小豆走了過來。
小豆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太緊張也不是,算是有點小嘀咕。不過小豆看大黃沒有惡意的樣子,小豆就強打精神站在那里,穩(wěn)住心神,不哆嗦腿也不做出逃跑的樣子。
大黃很隨意的靠近小豆,聞了聞小豆,圍著他轉了轉,然后往前走幾步,又回頭看看小豆。
這是讓我跟著?小豆心想,這么聰明的狗?讓小豆有著沒反應過來,他邁開兩條腿笨拙得想跟著,都忘了四肢著地的跑跳了。
大黃看看小豆如此走路的樣子,似乎覺得這兔子有點蠢。于是大黃又走了過來,看看小豆,做了一個讓小豆感覺極其見世面的動作。
大黃轉到小豆前面,半蹲下,一副上來吧,我?guī)愕谋砬椤?p> 于是在心里不停泛囧的情緒里,兔子騎著狗,慢悠悠的朝前面跑去。
一路上小豆趴在大黃身上,感嘆歲月蹉跎,人生不易。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居然能把好好的人生活成動物世界,也是一項創(chuàng)舉。
從小道上直行幾十米,大黃帶著兔子來到了平緩一些的山坡。夜色下的山林有它獨特的魅力,它不同于城市。
在鋼筋水泥的世界里,燈光就是靈魂,沒有燈光的城市就是一具空殼。而人們對一個城市的感情,往往是我在哪座城市,曾認識了誰,在哪個小區(qū)曾住過,哪里工作過。一旦這些人搬走,或是地點拆遷,留給人們的只有照片和回憶,還有那現在十字路口的感慨。
鄉(xiāng)村就不一樣了,這片天,這片地,這一方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風,陽光,水,泥土,所有的生命,他們一起屬于一個完美的整體。現在,此時,所看到的樹木會枯,花草會死,所有的生靈都是有壽命的。但會有新的生命誕生,只要在這片土地上誕生的生命,他們就有自己的特點,自己的靈性。
生命在這片土地傳承,古樸而智慧。無論現在還是將來,永遠都有人會去藐視這些古樸的生命,鄙視這片土地帶來的“土氣”,企圖傷害和打壓這片土地走出來的生靈。但從未有人真正的成功過,靠著燈光做靈魂的水泥建筑,即便無數次的縱情歡唱,也只是像毒品那樣,構建一個虛幻的世界來充當歸宿。永遠都會在最后感到空虛,永遠無法填滿內心的溝壑。而腳下的這片土地,仍然以它固有的旋律,輪回著哺育一代又一代的生靈。
小豆在大黃的身上大約行進了幾分鐘,轉而到了一小片房子前。村里的房子都是成片的,家里人口多的,就會在宅基地的主屋旁多蓋幾間,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大片。人口少的,或者不在村里住的,房屋就少幾間,當然與之彌補的就是院子大一些。
爺爺住的這片房就相對小一些,從來只有爺爺和倩倩,現在倩倩又常不在,自然更不會去加蓋新屋。
門口收拾的井井有條,屋檐下的鏟子,整齊的木框,夜色下干凈的庭院。小豆就這樣隨著大黃,進了院子,直到門口,里面亮著燈。
大黃狗對著門口叫了兩聲,里面有些動靜,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位很老的老人站在門口,先是很詫異的看了一眼騎在大黃身上的兔子,馬上卻又很隨和的說,“大黃帶你回來了,進來吧,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