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嗎？
秦浩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覺得修仙的意義不在于最終是否得道，而是這個過程能夠讓他感受到大千世界的美好。
所以，這即便最后還是失敗，自己努力過了，那一切就都值得。
可按照徐夢道的說法。
修煉成仙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
是不可能攀登上去的高峰。
與其在修仙路上空耗歲月，倒不如趁著還有大把時光，去做些自己真正喜歡的事，再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可是修仙就是我這一世最想做的事啊。
秦浩想到這，眼神一凝，笑著回道：
“即便山不可攀，汪洋難渡，修仙路是條不歸途，我既然已經走到這里，那就不會再回頭。”
“曾經有人說過，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
“只要我不斷前行，就算前方無路，我也可以走出路來。”
“徐先生，我覺得值得！”
……
徐夢道沒有評判值得與不值得，端起茶碗，輕輕一抿。
“你還年少，沒有經歷劫難和磨煉，許多事情想得會有些一廂情愿，我也不打擊你，只愿你成為修仙者后，還能堅持初心，縱然前路黑暗無光，白骨鋪路，你也能勇往直前繼續走下去。”
秦浩點頭：“多謝徐先生的教誨。”
徐夢道擺手道：
“談不上什么教誨，不過是人到中年的一些廢話。
人生總是太短，每個年紀都會有不同心境，我少年時也曾夢想仗劍天涯，可是最終考場失意，未能出人頭地。
這些年倒是走了不少地方，和修仙高人喝過酒，也被妖魔鬼怪追殺過，在破廟教草木精怪習過字，也給小小狐仙當過先生。”
說著說著，徐夢道又自嘲了起來。
“倒頭來，我除了這滿腹牢騷和郁郁不得志外，什么東西也沒能留下。”
“你還年輕，一切都有可能，好了，廢話不說，現在先來陪我喝杯茶，過些日子我就不得清閑咯。”
……
秦浩自小學習禮儀，在做人這方面一直拿捏得死死的。
在京西的時候他是第一紈绔武王世子殿下。
誰敢惹他，不出片刻必定就會有刀斧手追殺上門。
那些玄武山上的修道士招惹了他。
最后連自家道宮都被一把火給點了。
還不能說不服。
要是敢不服。
這京西混世魔王準會叫人天天上山鬧事。
修仙講究致虛極、守靜篤。
天天這么鬧騰，還修個屁的仙呀。
不過在離開京西以后，秦浩就低調了不少。
他前世今生加起來都活了四十多歲，江湖經驗一點也不少。
此次前來天都城，他化身為游學的書生，一路上得了不少方便。
畢竟這年頭讀書人還是值點錢的。
一路蹭了不少商旅的貨車，節省了他不少時間。
眼前這位徐先生，像極了他上一世的高中語文老師。
中年男人就如香醇的烈酒。
看著清澈如水，只有喝下之后才知道回味無窮。
上輩子的語文老師，看不慣體制內的種種顯現，最終回到小縣城當了個教書匠。
閑暇時喜歡種種草，講各種各樣的事情給學生聽。
他或許不怎么偉大，但卻培養了太多厲害的學生。
不才秦浩，就是其一。
……
徐夢道被秦浩一聲聲先生，叫得心曠神怡。
越看越覺得這個后生不普通。
尋常十七八歲的少年，哪個不是眼高于頂，目中無人？
可秦浩就不一樣。
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就可以一眼看透人心。
看得出這個少年公子并非刻意套近乎，也沒有更多其他企圖。
他是發自內心地想了解修仙界的種種軼事。
出發點是那么的單純。
單純想聽故事。
所以。
一個真的想聽，一個又有點想說。
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這下可就苦了站在秦浩身后的秦鐵柱。
本來公子說好要去吃東西，可是誰想被這個徐夢道的小故事給迷了魂，愣是從中午聽到了晚上，直到月上枝頭，才忽然驚覺。
“天色竟然已經這么晚，聽先生說過這些，我是受益良多，請先生受我一拜。”
秦浩當下就拱手彎腰拜下去。
徐夢道坐久覺得有些腿麻，本不想受他之禮，可是一下沒能站起，也只好虛扶一下，擺手道：“無須如此。”
“我來天都城，會在天都學府應聘一個講習先生的職位謀生，你將來若能進入天都學府，我們還能再像這樣談天。”
秦浩點頭道：“等學生拜入學府，必定登門造訪先生！”
徐夢道哈哈笑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過一本正經。”
秦浩‘羞赧’一笑，沒有再接話。
……
喝了一下午茶水，秦浩腹脹得不行。
解決了生理問題后。
他叫柱子下樓點了一大盤肉食送上來。
獨自坐在窗戶邊望著天空高懸的青玉色明月，微微愣神。
“這個徐先生，身上雖然帶著暮氣，但見識經歷確實不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許多我只在古籍中讀到過的東西，他竟然全都親眼見過。”
秦浩回憶起下午的談天，眼中神采奕奕。
“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玄妙的井，不僅可以看到前世今生，更能在滿月之夜見到心中最深愛的人？”
“這世間當真有狐仙可以幻化成美女，沒有禍亂紂王，反倒花重金請來先生，為小狐仙開啟智慧，傳授人文知識？”
“還有那荒山古廟，唯有鬼槐孤墳為伴，在幽深燭火搖曳的夜晚，會有草木化形的小童，前來讀書習字？”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有白蛇修煉百年，最終走蛟化龍乘云飛天。”
“有修仙高人坐關千年不死，再出洞天恍若隔世，昔日種種皆如云煙。”
“東方有海無邊，西方有山萬重，崇山峻嶺，大澤深淵，棲居著妖魔繁多，吞金吐石，身髙萬尺，出世即生災劫。”
秦浩忽然看到夜空中有飛虹劃落。
隱約間可以看見一道清瘦身影。
這身影腳下有道劍光。
卻是飛劍橫空，在御劍飛行。
“前世有詩仙李白，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這里也有青蓮劍仙，一式蓮生，二蓮枯度，有劍氣生蓮，并蒂成環，青蓮劍歌傳世三百篇，篇篇直指上乘劍道。”
在他望著月光出神的時候。
攬月樓頂的青雀銅刻上，卻有一道青衣身影，負劍而立。
宛若天空青月，又似冬日靜雪。
她背后有皓月當空高懸，眉峰之間一朵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