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祥這兩天公司沒什么事兒,就一個人待家里。洪霞最近在本地的寺院里正式皈依,回家來她跟林春祥說,我現在是一條腿在寺廟里,一條腿在家里,等哪天我就剃度入庵,和這個塵世斷絕因緣。
信徒們去廬山做法事,洪霞現在是信徒里邊的骨干分子,她搶先報了名,今天出發走了。
下午王繁星打來電話要請客,林春祥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精細鬼,什么時候變大方了?王繁星又說一遍,還說我最主要就是請你,別人都是次要的。他心里才明白,王繁星是要安慰安慰他。
林春祥的心里溫暖了一下子,哎——一個把錢視為命根子的人,難得他一片好心!
下午四點,王繁星最先來到渤海漁港,杜廣海和于倩華,還有林春祥、馬芳杰和趙田都先后到了。
崔耀宇來得晚,他到的時候看位置差不多坐滿了,只有馬芳杰的身邊有空位。他把王繁星叫起來,說你是東道主應當坐上首,讓王繁星坐在馬芳杰身邊,自己坐在了王繁星的位置上。
酒菜還沒端上桌之前,王繁星說:“以前我請你們吃過飯,每一回吃完了,杜廣海都變著法兒把錢還給我了。今天請林春祥,這個錢我一定要自己花,杜廣海要是還把錢還給我,那我就攆他家去,把錢還給他。
“我今天說話底氣是足的。”王繁星拍著上衣兜大聲豪氣地說,“你們誰想吃什么,盡管點。我現在條件行了,單位工資不少,還從來不欠資,說起這個事來杜廣海、趙田和林春祥幫了我不少忙。特別是林春祥,在我辦調轉的過程中,賣了不少力氣,我到什么時候都不能忘。
“但是今天我請客不是來感謝你們的,大家都知道林春祥家里遇上了讓人痛心的事兒。作為好同學,我就是想讓林春祥散散心,想讓他早點兒從悲痛的泥淖中跳出來。”
崔耀宇說:“王繁星今天請完了,下一個該我的,過些日子我請林春祥,你們幾位作陪,務必都要給這個面子哦。”
趙田說:“你們請吃飯,我請林春祥出去玩一趟,等天兒暖和了,咱們遠一點兒走,出去住兩天。杜廣海你也得去,帶著于倩華一起去,以前總尋思你忙,當大老板的怕請不動你,這回必須去,還不準你拿錢。”
林春祥說:“謝謝你們,謝謝同學們這么關心我,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你們的心意我都領啦。”
吃飯的時候,大伙兒都給林春祥敬酒,都勸他順便節哀,讓林春祥挺感動得差點兒流下眼淚來。
飯局快結束的時候,王繁星看不到六點,時間還挺早,就攛掇杜廣海、林春祥和馬芳杰玩一會兒麻將,他說:“咱們四個人的麻將局扔下挺長時間了,說心里話,我挺想的。現在偶爾去麻將館打幾圈,可是總覺得沒有和你們在一起玩有意思。今晚林春祥和馬芳杰都不許走,大家一起去杜廣海的鐵廠。”
馬芳杰怕林春祥沒有興致,跟身邊的杜廣海小聲嘀咕:“你把林春祥留住,別讓他走。”
林春祥看到了,猜出馬芳杰的意思,主動聲明說:“我今天肯定沒問題,洪霞出門了,我現在是人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吃完了飯,于倩華、趙田和崔耀宇各自回家,林春祥、馬芳杰、王繁星跟著杜廣海回了鐵廠。
在辦公室里,麻將桌擺好了,保姆泡上一壺鐵觀音,杜廣海拿了一盒軟中華扔給王繁星,四個人一邊喝水閑聊一邊打牌,林春祥這些日子一直很壓抑很難過,頭一回心里這么放松。
這個晚上的麻將局,只有林春祥一個人贏錢。調過兩次莊,誰在林春祥的上家都不看自己的牌,都想著怎么能讓林春祥和牌,打到收局,林春祥大勝而歸。
林春祥他們要走的時候,杜廣海把馬芳杰拉一邊,悄悄跟她說了幾句話:“強者自救,圣者渡人。林春祥現在陷在兒子的冤案里不能自拔,又要使槍又要弄棒的,你勸一勸他,千萬不要讓他再出什么事兒。”杜廣海認為,馬芳杰是勸說林春祥拿回頭的最好人選。
馬芳杰將信將疑:“他不能吧?”
“換別人不能,他能。別等著出事兒了,說什么都晚啦。”
林春祥和馬芳杰、王繁星打車回家,馬芳杰頭一個下車。
王繁星和林春祥一起下車,倆人分手的時候,他心想,今晚兒林春祥和馬芳杰會在一起。他還有一種擔心,從今晚后,四個人在一起玩的機會也許很少了。想到這兒,他心里涌起一股傷感來。
讓王繁星猜對了。馬芳杰下車后,沒著急回家,而是在路邊等了一會兒,約摸時間差不多,她才拿起手機撥打林春祥的電話,通了以后問:“你到家沒?”
“快到家了,你過來吧,我在路邊等你。”
夜色很深,馬路上的車少起來,行人更是沒有幾個。馬芳杰過來后,倆人一前一后回到林春祥家里。
林春祥張羅沏茶,洗水果。馬芳杰已經很長時間沒來林春祥家里了,她笑了問:“你不怕洪霞回來時,發現有黃頭發?”
林春祥也笑了:“黃頭發沒有事兒,別把口紅落我家里就行。”
兩個心靈相通的人,有時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玩笑一點兒溫情,就會升高很多的溫度。
“和你說點兒正經事兒,杜廣海怕你干出傻事來,讓我做你的工作,你真是那么想的?”
“他殺了人,只判個監外執行,你說我怎么想?擱你你怎么想?洪霞現在正張羅退休,她說退休以后就不待在家里了。等她有了一定,我會跟他們做個了結。”
“你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我找你還有什么用呢?杜廣海呀杜廣海,白白讓你高看了我呀。你也不用再忙,我走了。”馬芳杰說著,幾個快步走到門口,換上鞋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