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有過自己的想法,但他還是按照父母的安排,結了婚。從相親到結婚,也不過十來天,事情便被安排地井井有條。盛夏看著他和嫂子穿梭于酒席間,敬酒勸酒,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一下子變了很多,和前不久相比,成熟了很多。人,是可以在朝夕間成長的吧。
想起那天和盛文哥在別公山的情形,她能理解這轉變由何而來。
“盛文哥,我們有很多年沒一起來過這里了吧?”
“嗯,貌似初中畢業就沒一起來過。”盛文說完話,將手掌放于腦后,沿著山坡躺了下來,瞇起了眼睛。還好冬日里衣服穿得厚,只有雙手被草扎的有些微疼。他的嘴角含著笑,盛夏看的出來,來到了這里,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天上午,盛夏進了房間,見盛文死氣沉沉,一句話不開口,只好作罷,退了出去。可想想又不放心,下午便拉著他來到了別公山。別公山西邊,有一處山坡,不是太陡,也沒有太緩。此時,太陽偏西,剛好能斜照在他們的身上。盛夏學著盛文,也躺在了草地上。她今天穿了件帶帽子的軍綠外套,將帽子往頭上一套,躺在草坪上,不疼不癢。
“還是小時候好啊,那時候,我們一放學,一大堆人來這里玩滑滑梯。”盛夏陷入了回憶,“從山坡上滑下去,又爬上來,再滑下去,樂此不疲。”
“是啊,那時候我們一群人,玩著滑滑梯,你追我趕。我還記得那個陀螺當時為了跟你搶速度,一把拉住你屁股下的蛇皮袋,把你掀翻了,讓你打滾一路滾到了山腳下。”盛文轉過頭看著盛夏,說著這件事,想看看盛夏的表情。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盛夏的手已經朝著他打過來了。“呵,現在還知道打我了,當時也不知道是哪個哭鼻子的小妞,拉著我的衣服,哭嚷著要我去給她報仇的。”
眼見盛文興致勃勃地揭露著她的丑事,盛夏也毫不客氣的,“你還說我,你自己還不是跑不過俊俊,上坡的時候,褲子都被人家扯掉了,露著大屁屁,哼。”
盛文沒想到她會提這件事,臉瞬間紅了,窘的很,“你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害臊不,這么大了,還這么口無遮攔,以后看誰敢娶你啊。”
盛夏說完那話之后,本就覺得有點窘迫,再被盛文揭露,更加不敢看他了,索性將帽子拉下來,把整個臉都藏進去了。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啦,知道臉紅了啊。”說完,緊接著就是一陣哈哈大笑,笑聲傳得很遠。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再也沒有聽到說笑聲,盛夏才又把臉露出來。她看向盛文,只見他又是心事重重。
“盛夏,你知道嗎,其實我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喜歡了她很久。”
盛夏本想靜靜地聽他說,可耐不住一顆八卦的心,“真的嗎?是誰啊?我認識嗎?”
盛文此時平躺著,“你不認識她,她和我是一屆的。她跟你差不多高,頭發有點黃,比正常人的黃更濃一些。但我知道她沒有染發,她的頭發一直比別人的要黃一些。看著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想了想,接著又說,“不過,我跟她肯定沒有機會了。”
見他這么說,盛夏很好奇,“為什么?你怎么知道?你都沒有試過,就直接否定自己,這樣當然沒有機會了。”
“你知道的,我當年沒考上高中,初中畢業就跟著胖叔去學手藝,打工賺錢。而她讀完高中之后,考了大學,在大城市里上的大學,你覺得她還可能會看得上我嗎?肯定不可能啊,我跟她差距太大了。”越說下去,盛文便越是沒有底氣。“如果是你,你以后大學畢業了,會找一個初中畢業,在外面打工做手藝的人嗎?”
盛夏,沒想到盛文會這么問,一時間傻傻地看著他,沒反應過來。
“看吧,你也是不愿意的。”看到盛夏的表情,他想他終于可以放下了,他早該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他伸展了四肢,在山坡上嗚呼吼了兩聲,嚇得樹林里的鳥撲騰了幾下。他又甩了甩頭發,神清氣爽的樣子。盛夏還想再說些什么,見他一瞬間豁然開朗了,終究是替他高興的。
“現在結婚還挺費錢的,你的禮金湊得怎么樣了?”盛夏仰著頭問道。
“應該沒問題,我這幾年在外面打工,也賺了幾萬塊錢,我父母肯定會幫襯著點,家里六七萬還是有的,實在不夠,再去找親戚朋友借一點唄。”盛文說著,在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朝著樹林里扔了過去,又惹得林間撲騰幾聲響。
盛夏這兩年上大學,周末在外面兼職做家教,加上寒暑假賺的,也攢下了幾千塊錢。她很想說:如果錢不夠,可以找我。可一想,自己這一點點錢,在六七萬面前,又算個什么呢。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一路追逐玩鬧著回了村子。
“這兩個二十多歲的人,加起來四十多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跑來跑去。”
“這兩兄妹從小就感情好,比有的親兄妹感情都好。”
“是啊,不像我家里那兩個,天天在家打架,打生死架,吵都要被他們吵死了。”
“誰說不是呢,我家那三個,天天跟一團漿糊一樣,天天打,打完又玩到一起去,過不了多久,又打起來,真要氣死人。”
盛夏兩個人,跑著跑著,互看了一眼,都笑了。兩個人進了門頭,水塘邊上,那幾個在洗衣服的女人們的聲音,就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