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未止結(jié)束了公務(wù)后,迎來了休沐。
未止再次上奏請求回景王府小住兩日,這回崇康帝沒了推脫之由,只得應(yīng)下。
然而,未止還沒出宮門,崇康帝又把人給叫了回來。
理由是選定未止在祭天那日跳祭天舞,需要提前排練。
得到消息時,未止很是驚訝。
“我?”未止困惑道,“可我記得,往年擔(dān)此要務(wù)的,都是皇家公主?!?p> 郁寧道:“世子是未來的帝師,如今又是諸皇子之師,四舍五入便算諸公主之師,我大昌尊師重道,主子長諸公主一輩,又有昭世子的爵位在身,可不是比公主還尊貴幾分?再者,趙公公說陛下贊主子聲如天籟,舞若驚鴻,再合適不過了?!?p> 未止淡然一笑。
以往述職,除夕夜宴諸侯郡主和貴女獻藝原是常事,她懶得多做準(zhǔn)備,每年都是舞一曲,再唱幾句,竟也能得眾人青眼。
未止問:“原本定下的是誰?”
“是五公主,”郁寧回道,“館陶公主數(shù)月前出嫁,祭天舞者的名額才輪到其她公主,五公主才有了機會。德妃禁足后,五公主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保住機會,今日傳來消息說五公主不甚摔倒,傷了腿,太醫(yī)說必得將養(yǎng)幾個月才能好全?!?p> 未止道:“五公主出事不是意外吧?”
“不是意外,”郁寧道,“已經(jīng)查出來了是六公主想要取而代之設(shè)計五公主受傷,皇后已經(jīng)下令禁足六公主以儆效尤。”
“八公主與我同歲,還有九公主年歲也差不多,怎么不選她們?”未止問道。
“趙公公說,陛下的意思是,八公主九公主生母卑微,不堪此任?!庇魧幋鸬馈?p> 祭天舞者的身份對公主來說是另一層象征身份尊貴的砝碼,比起沒有跳過祭天舞的公主,無論是和親還是下嫁重臣,做過祭天舞者的公主更受歡迎。
未止不太樂意接下這份額外公事,“五公主差不多明年也要出嫁了,六公主犯下謀害親姊的罪名恐怕以后輪不到她了,八公主九公主又是陛下親言的不堪此任,可生母尊貴能但此任的十公主還得過幾年年歲才夠,陛下莫不成是想讓我連續(xù)幾年的做這個?”
郁寧笑道:“也不是什么壞事。”
未止揉揉眉心,“陛下的子女沒幾個是省油的燈。”
雖說幾個公主她還不至于放在眼里,可若是時不時找點麻煩,也是挺煩的。
郁寧一想也是怎么回事,道:“那主子推辭了?”
未止搖頭,“樹大招風(fēng),這段時間我風(fēng)頭夠盛了,這個時候推辭算什么?公然抗旨?即便我讓出去,旁人若想多想,以為我看不上這祭天舞者,照樣要找我麻煩。”
很多女人很小心眼,即便未止從小到大沒跟多少貴女命婦深度接觸,也深有體會。
比如曾經(jīng)一心癡戀她長兄的長公主,再比如心眼多還跋扈的館陶公主,再比如嬌蠻的秦國小郡主。
郁寧道:“主子放寬心,如今皇子們都想和主子交好,公主們也不敢太放肆?!?p> 未止嘆了口氣,“但愿吧。”
禮部司派來幾位專習(xí)祭天舞和禮樂的女官教授未止。
祭天舞對未止來說不難,但時日不多,想在正月初一發(fā)揮良好,還要勤加練習(xí)。
還有跳祭天舞時需要歌頌的樂曲,選定的是《既醉》。
未止沒唱過這一類用于祭祀的樂曲,不過她天賦異稟,很快就學(xué)得差不多了。
練習(xí)了幾日,女官們都夸贊未止富有天資,敏而好學(xué),祭祀之禮定會花成蜜就。
崇康帝得知后,又賞賜了不少寶物,并下令讓未止和皇子公主,公子貴女們在二十九那一日出游玩樂。
二十九日,承明宮。
顧清云和顧辰非依舊每日來未止這報道,一日不曾懈怠。
雖然未止并不是很想看到他們。
今日他們是來護送未止前往凜梅山賞梅的,崇康帝特地吩咐讓他們?nèi)讼嗷フ辗鳌?p> 未止眼看著平時就不怎么合得來的兩人在她面前晃悠,氣氛劍拔弩張,強行忍住想把人扔出去的沖動,冷著臉進殿梳妝。
顧清云和顧辰非在外殿等她。
“主子,”郁寧仔細(xì)為未止畫眉,未止黛眉春山,其實不畫已足夠美,郁寧細(xì)微幾筆不過錦上添花。
“嗯?”未止把玩著一支碧玉釵,百無聊賴。
“給太子殿下和五殿下的年禮,要不現(xiàn)在就送了?”郁寧詢問道。
未止淡淡道:“送吧?!?p> 未止梳妝好出去,便看見顧清云和顧辰非兩個人都抱著錦盒端詳給他們的年禮。
只看動作的話,真不愧是親兄弟。
“先生,”見未止出來,兩人異口同聲道。
“嗯,”未止象征性地問道,“年禮還喜歡嗎?”
給顧清云的是一對海天藍玉璧,晶瑩剔透,雕刻二龍戲珠圖樣。
給顧辰非的是一對羊脂白玉環(huán),柔白如脂,雕刻富貴呈祥圖樣。
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顧清云是太子之尊,他的那份自然更貴重。
而顧辰非的地位使然,沒多少體己,這份禮相當(dāng)可觀。
“先生送的自然是好的,”顧清云撫摸著玉璧,海天藍色美如夢幻,“海天藍稀奇,這樣一對玉璧,說是價值連城都不為過。”
“太子殿下喜歡就好,”未止淡淡道。
“弟子少見這些珍奇,看不出門道,還望先生見諒,”顧辰非很是誠實說道。
顧清云瞥向顧辰非的玉環(huán),“可否讓本宮看看?!?p> “太子皇兄請,”顧辰非恭順地將玉環(huán)遞過去。
顧清云看了看,道:“比尋常的羊脂白玉雕工精細(xì),應(yīng)當(dāng)是名匠所制,是個好東西。”
說完又遞了回去。
顧辰非接過,道:“謝先生贈禮。只是弟子囊中羞澀,恐怕回不起同等價值的年禮?!?p> 顧清云低低嗤笑。
未止無所謂道:“心意到了即可?!?p> 顧清云眼中有些許得意之色,“弟子為先生準(zhǔn)備的年禮明日便會送到承明宮?!?p> 未止淡笑,“殿下有心了。”
未止要乘的馬車停在宮門處,未嫁公主們的馬車亦是。
因此在宮門見到不是很熟悉的幾個天家皇女,未止并不驚訝。
公主們一齊行禮,“太子皇兄金安。”
同樣是皇兄的五皇子被當(dāng)做透明人,而公主們似乎是商量好的,也沒人向未止問好。
未止無所謂,這些公主驕傲慣了,與她又沒有太大關(guān)系,無視就無視吧。
“昭世子,”五公主儼然是眾女之首,趾高氣昂地看著未止,譏誚道,“本宮可等你許久了,你現(xiàn)在才來,真是好大架子?!?p> 未止奇怪地看著她,道:“五公主,沒人讓你等我,你若不想等,就走,你既等了,就別嫌我來得晚。”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沒有誰會一直慣著誰。
五公主的敵意,并不是沒由來的。
寧德妃禁足的事五公主不知內(nèi)情,自然要全都怪到景國,此為其一;未止三番五次懲戒六皇子,傳得沸沸揚揚,此為其二;祭天舞者的名額被未止拿下,此為其三。
未止盯著五公主的腿看了看,也沒看出有多大不便,當(dāng)即了然。
什么休養(yǎng)幾個月,不過是華皇后為了不讓寧德妃的女兒在出嫁前擁有跳祭天舞的機會罷了。
五公主被未止的話一噎,惱怒道:“放肆!本宮等你還成了本宮的不是了?蘇辰,本宮看你根本沒把本宮放在眼里吧!”
五公主要找茬,未止也不慣著她,當(dāng)下輕嘲道:“五公主,你一不是嫡出,二沒有父寵,憑哪點讓我把你放在眼里?你的臉,還是你的才???”
身后一直沒說話的顧清云忍不住笑出聲來,顧辰非也微微一笑。
五公主臉色鐵青。
“蘇辰!”五公主聽到連她那幾個看不上眼的妹妹也開始笑起來,氣惱地抬手就要往未止臉上打。
未止輕輕松松抓住五公主的胳膊,五公主沒打到她,她一個反手打了五公主一巴掌。
五公主吃痛大呼,“??!蘇辰你敢打我!”
未止覺得五公主跟六皇子不愧是親兄妹。
趁五公主懵住,未止又一巴掌打過去,柔聲道:“嗯,怎么不敢呢?”
五公主被這一下直接打得摔倒在地,愣愣地看著未止。
未止俯下身,挑起五公主的下巴,在她耳畔低語:“五公主,你是個聰明人,若是還想德妃解禁,就別來招惹我?!?p> 五公主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咬牙低聲道:“你知道我母妃是被冤枉的是不是?”
未止淺淺一笑,道:“公主,你在說什么,嗯?”
五公主呆若木雞,喃喃:“為什么……”
未止笑笑不說話,起身拍了拍手,溫聲道:“太子殿下,五殿下,該走了?!?p> 馬車上。
未止坐在小桌的一邊,顧清云和顧辰非坐在另一半,兩人相隔一個人的距離。
未止和這兩個人沒什么好說的,自顧自地拿著一本前幾天從顧清簫那里順來的樂譜看得津津有味。
“先生對弟子,似乎有意疏遠(yuǎn),”顧清云突然開口道,言語中難掩落寞。
未止心道,你既然知道還不識相點離我遠(yuǎn)些?
“殿下說笑了,”未止溫和道,顧清云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一點。
顧清云如今是崇康帝看好的儲君,無論她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要做足。
念此,未止放下所中的樂譜,拿起小桌上的白瓷壺,親自倒了兩杯熱水放在兩人面前,“天寒地凍,兩位殿下多喝些熱水,對身子好。”
顧清云受寵若驚,端起茶杯,道:“多謝先生?!?p> 顧辰非也低聲謝過,捧著茶杯溫暖凍得有些發(fā)紅的手。
未止瞥了眼顧清云放在一旁的狐皮手套,不經(jīng)意問道:“五殿下怎么這樣健忘,深冬出游竟不戴手套。”
顧辰非勉強一笑,道:“方才遇到六皇弟,他忘記戴了,我便把我的給他了?!?p> 顧辰非雖衣食無憂,但肯定是不能跟六皇子比的。
六皇子仆婢成群的,怎可能忘記戴什么東西。
分明就是故意欺負(fù)顧辰非。
未止突然想起來,數(shù)年前,初見顧辰非時,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