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未止都在為諸侯子弟就任一事忙前忙后。
蘇家今年沒有適齡的男子留京,看在同為“人質(zhì)”的份上,未止給諸侯公子們安排的大多是清閑的差事。
未止因此得到了一眾貴公子的好感和感謝,承明宮收到的謝禮堆了半個庫房。
至于平日的吃住,不用她費心,各大府邸都不是擺設(shè),自然會安排好。
等到未止閑暇一些,便打算從諸侯送來請?zhí)羞x了幾張感興趣的準(zhǔn)備赴宴,借機(jī)套取些情報,或是增加人脈。
再向之前一樣閉門不出,整日呆在承明宮的一畝三分地,是沒有權(quán)途的。
“主子,這些都是,”郁寧端著一只托盤,上面堆了好幾摞請?zhí)?p> 未止一張張拿起來看,最終選了秦王府,寧王府,楚王府,姜伯府。
郁寧不解道:“這幾個王府和蘇家有些私交也就罷了,可這姜伯府的主人,是封地最小,最沒有權(quán)勢的諸侯之一,主子何必給這個面子?”
未止道:“姜伯府有一位庶出的小姐,名喚伊湄,從前二嫂同我提起過她,姜伊湄和二嫂私交不錯。據(jù)二嫂說,姜伊湄生母卑微,嫡母強(qiáng)勢,沒少吃苦頭。此次選秀,姜伯夫人為了把自己嫡出的女兒留在身邊,納名時買通負(fù)責(zé)的官員報了姜伊湄的名字。看在二嫂的份兒上,我該去表示一番。”
郁寧了然:“主子是覺得姜伊湄可能知道些什么?可姜伊湄在長安待過的時日本也不多,想來和昭文世子妃娘娘也是無意中相識的,且兩人有些年歲之差,奴婢以為,姜伊湄未必知道些什么。”
未止揉揉眉心,“總要試試看,再者,即便姜伊湄什么都不知道,我照拂她幾分,也是應(yīng)該的。”
“是,”郁寧道,“奴婢這就去回帖。”
四張請?zhí)校臅r間是第一個。
正月初八,未止和景世子妃一同前往姜伯府。
“昭世子萬安,景世子妃娘娘萬安,”姜伯府迎接的陣仗十分龐大。
姜伯一直以來被崇康帝和各路諸侯無視,是存在感最低諸侯,而姜伯本人亦十分懦弱。
以未止的身份,駕臨姜伯府,何止是屈尊降貴。
姜伯點頭哈腰,在未止出聲免禮后諂媚地上前,道:“世子和娘娘駕到,寒舍蓬蓽生輝。兩位貴人這邊請。”
景世子妃淡笑道:“姜大人客氣了,今日本妃和王妹來貴府,主要是想見見伊湄女公子。哪一位是貴府大小姐?”
姜伯連忙道:“小女卑微,怎敢當(dāng)娘娘這一句女公子?伊湄她……身子不好,我讓她留在閨閣養(yǎng)病,若是兩位貴人習(xí)慣女眷招待……”姜伯觀察著兩人的神色,試探道,“下官的嫡女伊然秀外慧中,比伊湄身份高貴,不如讓伊然侍候兩位貴人?”
語罷,一名粉衣少女珊珊上前微微一禮,“小女伊然,見過昭世子,景世子妃娘娘。”
景世子妃冷笑道:“姜大人,你當(dāng)咱們是什么人?是你想換人就換人的嗎?”
姜伯忙道:“下官不敢,娘娘恕罪。”
“姜大人,”未止溫聲道,“如果不是想見姜伊湄,我和王嫂是不會踏足此地的,懂嗎?”
姜伯府在烏衣巷最差的地段,何況未止連大部分王侯的請?zhí)季芰耍f句不好聽的,姜伯此舉太不識抬舉。
姜伯嚇得冷汗直出,連忙道:“是下官的錯,世子,娘娘,下官這就讓小女過來。來人,去請大小姐。”
未止這才滿意,攜著景世子妃的手一同走到正堂。
落座之后,姜伊湄便到了。
速度之快,不得不讓人懷疑養(yǎng)病一說純屬無稽之談。
“伊湄見過昭世子,景世子妃娘娘,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姜伊湄態(tài)度恭謹(jǐn),仔細(xì)觀察也能看出她有些緊張。
“伊湄妹妹快免禮,”景世子妃熱情道,“來,坐本妃身邊。”
姜伊湄恭敬道:“謝娘娘抬舉。”
未止不動聲色地打量姜伊湄。
此女眉清目秀,溫婉恭順,舉止端莊,氣質(zhì)不俗,相比之下,竟比姜伊然更像大家嫡女。
倒不愧是二嫂志趣相投的好友。
再看姜伊然,眸中的不屑和嫉恨幾乎都要掩飾不住。
“姜大小姐是二王嫂的故友?”未止明知故問。
“是,”姜伊湄一頓,眼中難掩哀傷,“承蒙昭文世子妃娘娘眷顧,時常照拂伊湄,伊湄?zé)o以為報,卻不曾想……”
“胡說什么呢,”姜夫人皺著眉頭,責(zé)怪道,“世子和娘娘面前豈能胡言亂語,提這些個晦氣事?”
未止不悅道:“原來在姜夫人眼里,昭文世子妃的死是晦氣事。”
姜夫人慌忙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是妾身嘴笨……”
姜伯拉了姜夫人一把,賠罪道:“世子,娘娘息怒,賤內(nèi)不會說話,下官會好好責(zé)罰她的。”
“姜伯隨意,”未止淡淡的,“有件事,我想和姜伯商量。”
姜伯恭敬道:“世子有事做主即可,下官愿為世子鞠躬盡瘁。”
未止和景世子妃對視一眼,笑著開口道:“姜大人好誠意。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今年的選秀,姜大人舉薦的是哪位小姐?”
除了姜伊湄仍低著頭不動聲色,姜家的人都緊張起來。
片刻,姜伯小心道:“是伊湄。”
景世子妃晏晏笑道:“姜大人家可真奇怪,二小姐比大小姐不過小幾個月,選秀這樣光宗耀祖的事,竟不讓嫡女去。”
“這……”姜伯猶豫道,“賤內(nèi)賢良,對小女視如己出,伊湄在家一應(yīng)用度與嫡女無二……”
姜伯這話,未止心知半真半假。
姜伊湄確實有段時間得到了不錯的待遇,那便是昭文世子妃與她交好之后,直至昭文世子妃去世前。
姜家對姜伊湄還有多遠(yuǎn),不過是為了討好她二哥。
若是給皇子們選秀,只怕姜伯夫婦巴不得讓自家嫡女參選。
但禮部給姜家的名額,明確是選皇妃。
崇康帝對提攜寵妃母家之人并不熱衷,這么多年也就一個甄貴人,姜伯府小姐出身不算低,但放宮里就很不夠看了。
既然如此,姜家小姐成為皇妃對姜家?guī)缀鯖]有助益,又何必送去千嬌百寵的嫡女?
不過,未止沒那個心思和姜伯深究這些,她此行另有目的,“姜大人,我想把伊湄接到承明宮小住,不知姜大人意下如何?”
姜伯和姜夫人面面相覷。
“這……”姜伯問道,“承明宮顯貴,小女卑微,恐怕不合適吧?”
“方才姜大人還說你們大小姐位同嫡女,”景世子妃撇撇嘴,“怎么這會兒就卑微了?”
“左右姜大小姐要入宮,先一步熟悉下大辰云宮不是更好?”未止反問道。
景世子妃也道:“姜大人難不成是擔(dān)心,昭世子會委屈了你家大小姐?”
“不敢不敢,”姜伯不得不道,“能得昭世子垂青是小女之福,下官方才是一時激動忘了分寸,伊湄,還不快謝恩。”
姜伊湄行了一禮,“謝昭世子。”
回到承明宮,未止將姜伊湄安置在一處幽靜的院落。
承明宮規(guī)制僅次于東宮,雖然歷代昭王都沒有側(cè)妃姬妾,但起初建造承明宮時是將這些院落考慮進(jìn)去的。
故而承明宮空著的院落很多。
傍晚時分,未止讓郁寧邀姜伊湄一同用膳,姜伊湄欣然前往。
“湄姐姐仍將這兒當(dāng)作自己家便是,”未止和姜伊湄認(rèn)識不過半天,卻已然互道姐妹了。
未止發(fā)現(xiàn)姜伊湄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并不是像在姜伯府的時候那樣一味低頭。
“自己家哪有這里好,”姜伊湄道,“蘇妹妹不知道,我家里那對母女也就罷了,可我父親待我,還不如剛認(rèn)識不久的妹妹你。”
未止問道:“早就聽聞姜夫人彪悍,姜二小姐跋扈,湄姐姐在姜家的日子該是不好過吧?”
“那倒不算什么,”姜伊湄嘆了一口氣,“我是庶女,在我嫡母眼中,我娘是奪走她夫君的女人。其實蘇妹妹,我實在厭惡這樣斗爭不斷的后宅,經(jīng)常羨慕你們蘇家的男子只娶一位妻子,我沒有立場去責(zé)備我嫡母,我只恨我父親,不能給我娘正妻的名分還要招惹她,在我娘死后又棄我于不顧,有這樣的男人做夫君,我嫡母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未止聽說過,姜伊湄的生母是姜地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兒,家境富貴殷實,但遠(yuǎn)不能和姜夫人比。
若是嫁入一般人家或是當(dāng)?shù)卮髴簦龄氐纳笓?dān)得起正妻的名頭。
但姜伯是姜地的主人,一方土皇帝,姜伊湄的生母只有做妾的份兒。
令未止驚訝的是,姜伊湄的想法和見解,和時下女子大不相同,很是難得。
“湄姐姐性子剛烈,將來入宮該如何呢?”未止擔(dān)憂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姜伊湄苦笑,“一入宮門深似海,紅顏未老恩先斷,若是可以,我實在不想入宮。”
“若是湄姐姐的嫡母是個溫軟懦弱的婦人,我或許可以插手除了湄姐姐的名字,”未止道,“只是那樣,就壞了規(guī)矩,除非姜家再送一位女兒入宮。”
姜伊湄?fù)u搖頭,“蘇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嫡母是絕不會同意的。你我無親無故,初識不久,貿(mào)然插手只會毀壞你的名聲,惹急了我嫡母,她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未止思索片刻,道:“這樣吧,湄姐姐,我去和皇后娘娘商議,讓你參選皇子妃。”
以姜伊湄的身份,初入宮最多只能做個貴人。
可若是嫁給皇子,做個側(cè)妃不成問題,日子總歸比入宮好過。
何況,姜伊湄面若桃花,崇康帝不需要聯(lián)姻,姜伊湄選皇妃十有八九會被選中。
但皇子就不同了,他們更需要的是母家勢力雄厚的妃子,姜伊湄選皇子妃很有可能落選。
姜伊湄眼前一亮,“那就麻煩蘇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