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校對之后，未止又開始忙著批閱。

　　馮褚驚奇地發現，這屆的考生策論相比往屆明顯更有深度，寫得好的更是比往屆多了兩倍不止。

　　效果立顯，馮褚對未止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

　　自未止血濺貢院之后，馮褚再沒敢對未止吹胡子瞪眼，如今則是和藹尊敬。

　　未止只覺得省心。

　　最終結果出來后，未止帶著考卷去謹身殿匯報。

　　崇康帝對科舉一事十分重視，所有選出的考卷都一一看了一遍。

　　看完后，崇康帝滿意道：“小辰兒的法子果真有效，這次會試是朕登基以來，策論寫得最好的一屆?！?p>　　未止謙虛道：“謝陛下贊揚，臣不敢居功?！?p>　　崇康帝笑道：“說起來……小辰兒過幾個月也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p>　　未止無話可說，她自認還很年輕，為什么聽崇康帝的語氣，好像她已經很老了一樣。

　　依未止經驗來看，崇康帝突然提到她肯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朕的嫡長子，太子清云，”崇康帝直入正題，“雖與你有些年歲之差，但他潔身自好，與其余女子亦沒有私相授受之事，若是朕做主成全你們的婚事，你看如何？”

　　未止認真道：“陛下，成全這個詞要在雙方都心甘情愿下才適用，臣以為您用此詞實為不妥。”

　　真沒看出來，崇康帝竟也有把顧清云塞給她的念頭。

　　難不成顧清云這個年齡還未娶妻納妾，是為了等著娶她？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說顧清云為了權力犧牲真是太大了。

　　崇康帝對未止委婉的拒絕并不氣餒，和善道：“前些日子你與慕兒朝夕相處，朕以為瓜田李下，你們二人應當有些感情才是?！?p>　　未止面無表情，“陛下，當時跟太子殿下一同的，還有五殿下?！?p>　　提起顧辰非，崇康帝面色微妙起來，“你心悅的是……辰兒？”

　　未止終于知道崇康帝為什么一直喚她“小辰兒”了。

　　原來“辰兒”已經有人用了。

　　未止沒想到崇康帝對顧辰非的稱呼跟六皇子是一個待遇。

　　這么說來崇康帝并不是很討厭顧辰非？

　　也是，畢竟是崇康帝第一個女人所出的孩子，即便漠視，也不會忘卻。

　　不過，未止覺得崇康帝想法很有問題。

　　什么叫“心悅”？

　　“陛下多慮了，”未止否認道，“臣與兩位殿下只有君臣之情，師生之誼，臣萬不敢逾矩。”

　　崇康帝好笑道：“就你嘴貧，你明知朕巴不得你能做朕的兒媳。往年朕多次與你母妃商議收你為義女，給予公主封號，你不同意，現在想讓你做皇子妃，你又不同意。天底下也只有你這樣隨心所欲，膽大妄為了?！?p>　　未止道：“臣惶恐?！?p>　　未止清楚，崇康帝多半又在試探她。

　　昔日景王妃對景王并無男女之情，皆是景王一廂情愿。

　　崇康帝為了鞏固地位，不顧景王妃意愿將她許給景王，足以看出在崇康帝眼中，什么都比不上權力。

　　崇康帝笑道：“罷了，到底是長大了，朕記得你小時候，可沒有這么拘謹。”

　　未止袖中的手死死掐住手腕，再抬頭已是面紅耳赤，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臣幼年無知，多有冒犯，承蒙陛下厚愛，不勝感激。”

　　崇康帝感到沒趣，便道：“若是無事，你先退下吧?！?p>　　未止就等著他這一句，“臣告退?！?p>　　又過了十幾日，五皇子和六皇子舉行加冠禮。

　　為彰顯崇康帝看重，六宮嬪妃，三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皆要入宮觀禮。

　　壽星未到，未止百無聊賴地坐在席位上，安安靜靜小口抿著杯中的果酒。

　　顧清云見狀，笑道：“先生，這果酒味甜，后勁卻大，先生當心喝醉?！?p>　　未止輕輕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謝太子殿下關懷?！?p>　　顧清云曖昧道：“我與先生是何關系，先生何必這樣客氣。”

　　未止心想，我跟你能有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都沒有！

　　自從崇康帝有了把顧清云塞給她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念頭后，未止看到顧清云基本躲著走。

　　生怕再沾染上流言蜚語。

　　好比此刻，未止悄無聲息往遠離顧清云的方向挪了挪。

　　今日華皇后直接稱病不來，不過未止估摸著崇康帝也不是很想看到這位發妻，她來不來影響不大。

　　未止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顧清云道：“五殿下生辰，太子殿下這么高興啊……”

　　未止記得，這兄弟兩個是死對頭來著。

　　顧清云面色微變，不悅道：“先生，別提無關緊要的人，免得壞了興致。”

　　未止挑眉。

　　她就提，顧清云能拿她如何？

　　“陛下駕到！德妃娘娘到！五皇子殿下到！六皇子殿下到！”

　　門外傳來唱名聲，眾人立刻行禮問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德妃娘娘，五殿下，六殿下千歲！”

　　崇康帝示意免禮后，加冠儀式開始。

　　于未止而言，前半段都是無聊繁瑣的禮儀。

　　與她無關。

　　重點在后面。

　　加冠禮行完后，趙忠捧出一張圣旨，大聲念道：“陛下有詔，重臣聽宣。”

　　在場除了崇康帝，所有人皆跪地聽旨。

　　趙忠念道：“茅土分頒，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寵錫，宏帶礪于王家。

　　嘉玉葉之敷榮，恩崇渙號；衍天潢之分派，禮洽懿親。

　　盛典酬庸，新綸命爵，咨爾五皇子顧辰非，六皇子顧清言，醇謹夙稱，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無虧；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念樞機之縝密，睹儀度之從容。

　　爰據章，式崇寵秩，冊封郡王，五皇子賜封洛陽，六皇子賜封宛陵。

　　戴恩綸于奕世，尚克歆家；固磐石于千秋，尤期永譽。

　　保清修而罔斁，敦素履以無渝。著勉嘉猷，對揚休命，欽哉！”

　　顧辰非和六皇子跪在最前，異口同聲道：“兒臣接旨?！?p>　　未止心下大震。

　　顧辰非所封的洛陽，遠勝于六皇子所封的宛陵！

　　甚至可以說二處天壤之別。

　　洛陽距長安近，富饒繁華。

　　相比之下，宛陵可以說是荒郊野嶺。

　　崇康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禮畢之后，眾人齊聚云明殿享用宮宴。

　　新任的洛陽王和宛陵王被崇康帝特許分坐崇康帝兩邊。

　　長孫貴妃盈盈起身，優雅端起酒杯，道：“本宮恭賀洛陽王殿下，宛陵王殿下?！?p>　　語罷，一飲而盡。

　　顧辰非和宛陵王也端起酒杯敬酒。

　　寧德妃和李賢妃，衛昭儀也敬過酒后，未止察覺到崇康帝暗示的目光。

　　未止只好起身，敬酒道：“臣恭喜洛陽王殿下，宛陵王殿下，封王之喜?！?p>　　顧辰非回敬道：“這一杯，該本王敬先生，多謝先生昔日教導，本王才能受益匪淺。”

　　未止客套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盡到了本分?！?p>　　宛陵王沒什么可說的，象征性地回敬一杯酒。

　　第二日，未止到儲秀宮幫襯長孫貴妃，為洛陽王和宛陵王選妃。

　　幾日前，預定選皇子妃的秀女們已經齊聚儲秀宮。

　　這些女子皆是王姬貴女，禮儀無需多加調教，自成一格。

　　依崇康帝的意思，宛陵王先選。

　　數十位秀女站在院中，統一衣著粉紅色宮裝，儀態萬方。

　　宛陵王卻看都不看一眼。

　　華皇后今日依然稱病，主位便由長孫貴妃坐。

　　“宛陵王殿下喜歡哪位秀女？”長孫貴妃親切和善道，“這些都是出身名門的貴女，你擇一位為正妃，若是還有喜歡的，再擇兩位側妃也是可以的?！?p>　　宛陵王直截了當道：“本王要秀女姜氏為宛陵王正妃。”

　　未止驟然望向寧德妃。

　　寧德妃心虛地轉過頭去，不敢與未止對視。

　　未止又看向宛陵王。

　　宛陵王毫不畏懼，眼中沒有絲毫愧意。

　　長孫貴妃一怔，“哪位是姜氏？”

　　諸秀女面面相覷，最后姜伊湄見實在沒人站出來，便知只能是自己了。

　　“臣女姜氏，拜見諸位娘娘，洛陽王殿下，宛陵王殿下，昭世子?！苯龄卣玖顺鰜?，端莊一禮。

　　長孫貴妃端詳著姜伊湄，“樣貌倒是極好的，你是……姜伯家的長女？”

　　姜伊湄回道：“正是。”

　　長孫貴妃思索片刻，問道：“本宮記得，姜伯的嫡女，是叫伊然的？”

　　姜伊湄咬唇，“是……臣女是庶出?！?p>　　長孫貴妃默然無語。

　　即便是姜伯嫡女的姜伊然，也不足以為宛陵王正妃，遑論庶出的姜伊湄？

　　長孫貴妃不好做主，便詢問宛陵王生母寧德妃：“妹妹，你覺得呢？”

　　寧德妃道：“本宮覺得甚好，既是言兒選中的女子，想來不會差。”

　　長孫貴妃這才道：“妹妹滿意就好，那就姜氏吧。”

　　姜伊湄迷茫地站著，不知所措。

　　長孫貴妃身邊的太監提醒道：“姜小姐，還不謝恩？”

　　姜伊湄跪下道：“臣女謝娘娘們抬愛?！?p>　　長孫貴妃笑道：“恭喜德妃妹妹喜得佳媳。”

　　寧德妃掩唇笑道：“承貴妃姐姐吉言了?！?p>　　長孫貴妃又道：“宛陵王殿下，除了姜小姐外，可還有心儀的？”

　　秀女們緊張地看著宛陵王。

　　宛陵王搖頭，“側妃之事以后再提?！?p>　　長孫貴妃點點頭，看向顧辰非，“洛陽王殿下，你呢？”

　　顧辰非道：“本王心有所屬，暫時不欲娶妃?！?p>　　長孫貴妃有些為難。

　　顧辰非道：“本王會親自與父皇解釋，不會讓貴母妃操勞?！?p>　　長孫貴妃輕輕笑道：“也罷，你若不喜歡，也不必強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