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漸漸變小，星火在風中搖曳，周圍的溫度逐漸降了下來。劉二下意識的往篝火方向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干草發出“沙沙”的響聲，驚醒了旁邊熟睡的胡子大漢。
“這鬼天氣，到了夜里還真冷。”胡子大漢大大咧咧的罵了兩句，朝旁邊挪了挪，給劉二讓出半個身位。又朝旁邊守夜的黃臉漢子問道：“可有發現異常？”
“沒有。”黃臉漢子簡潔的回答。
“嗯。”胡子大漢點點頭，又道，“困了叫我。”
“諾。”
蜀地的深秋，已經開始轉涼了。白天還沒什么，曬曬太陽或是運動一下還會感到一陣熱意。秋風吹過，只覺一陣舒爽。到了夜里，秋風卻是變了一個模樣，不是絲絲涼爽，而是陣陣寒意。夜晚那不算太大的秋風可以把一個壯實的大漢吹成一個無助的小姑娘，凍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胡子大漢的聲音很大，將旁邊睡的人全吵醒了。
“孫胡子，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一位抱著劍，閉著眼，一臉正義的男子出聲呵斥。
男子身形挺拔，一身傲氣，看上去很是不凡。
孫胡子朝他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哈口熱氣，蜷曲著身子繼續睡覺。
其他人被胡子大漢吵醒，口上雖沒說，心中多少有些不爽。罵人倒不至于，打趣兩句卻是少不了的。胡子大漢對面的一個瘦小子笑著開口道：“孫胡子，大晚上吵吵嚷嚷的，你怕不是想自家婆娘的被窩了吧！那里確實要比這里暖和很多。”
面對瘦小子的打趣，孫胡子并不介意，反而笑呵呵的跟瘦小子談起女人來。
“瘦猴子可是想女人了？可憐的娃，快二十了吧！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我跟你說女人的手那是又白又嫩，把玩在手里柔若無骨，那銷魂的滋味。”孫胡子臉上浮現猥瑣的笑容，嘖嘖兩聲，繼續道，“不是靠言語能描繪的。”
瘦猴子冷哼一聲不在言語。
見瘦猴子吃了癟，孫胡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孫胡子并不打算就這么簡單的放過瘦猴子。他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也不在乎瘦猴子的感受，繼續又道：“咱當兵的，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說不定那天就死了。要是女人都不曾碰過，豈不是白來這世間走一遭。”
孫胡子這性格挺討人厭的。也正是因為他這性格，平日里沒人把他當隊長看，時間一久反倒覺得他很親切，沒有距離感。無論老兵還是新兵都敢跟他開上幾句玩笑。
“是這理兒，孫胡子這話糙理不糙。”有人出聲附和。
瘦猴子撇撇嘴：“知道自己當兵隨時會死，還去禍害年輕姑娘。這是造孽呀！先讓人守活寡，最后讓人真的守寡。你的心怎么這么歹毒？”
“嘿！”孫胡子指著瘦猴子笑罵，“你小子這嘴還真夠毒的。”
瘦猴子將頭偏到一邊吹口哨，一臉得意。
對于生死，這些人看得很淡，大丈夫生當為人杰，死當馬革裹尸。死在戰場上是他們的榮耀。至于女人，還是要的。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正當大家意氣風發的想著血戰疆場的時候，一道極為不協調的聲音傳入了眾人的耳朵。
“我們會死嗎？”
尋聲望去，說話的竟是平日里不愛說話的劉二。
孫胡子皺眉道：“怎么？你怕死。”
“以前不怕，現在怕了。”
眾人聞言，皆覺得奇怪，怎么以前不怕，現在就怕了。這膽子是越活越小了。
也不等眾人提問，劉二繼續說道：“我家人可能都死了，我怕死得太快，不能給他們報仇。”
說著說著，劉二眼淚就掉下來了。
劉二今年十七，剛來軍營不久。整個小隊就孫胡子對他家有點了解，他隱約記得聽劉二說過他家在東川縣。
“你家的村子出現在名單上了？”
所謂的名單，是指哪些村民莫名其妙消失的村子的名字。
他們幾人本就是被派遣來守護村子的，自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那些村民消失了的村子，都有鼠妖活動過的痕跡。上面雖然沒說村民去那里了，但這事不難猜測。
村民都被鼠妖吃了。
只是不清楚鼠妖是如何悄無聲息做到的。鼠妖的厲害他們最是清楚，正因為清楚，所以更疑惑了。鼠妖是沒有悄無聲息覆滅一個村子的能力。它們往往只會鬧出很大的動靜，嚇跑一群人，再吃掉幾個倒霉的家伙。
他們幾人守在雙河村與其說是保護村民，還不如說是為了探明鼠妖是如何行動。
面對這群突然變得很詭異的鼠妖，他們能做的實在有限。主要是守夜預警，通知村民撤離。
孫胡子拍了拍劉二的肩，“想開點，在將軍還沒有確定村民是如何消失前，別妄下結論。或許他們還活著。”
“嗯。”劉二感激的朝孫胡子點了點頭，“知道了，隊長。”
今天是他們九人小隊守夜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等天亮了就有新的隊伍來換值。
半夜冷醒，幾人也沒打算再睡覺了。熬一熬，等天亮了回軍營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添幾把柴火，幾人圍著篝火聊起天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把鼠妖除盡。”
“應該快了。”
“快了？”抱劍男子冷笑道，“我怎么感覺越殺越多，指不定哪天我們就要放棄這三個縣城，全員搬遷了。”
“不會這么夸張吧！”
“怎么不會？現在的形式你看不清嗎？”抱劍男子鄙視的看了一眼剛剛說話之人，“鼠妖偷偷繞過縣城到縣城后方偷襲村民。一旦它們數量得到暴漲，它們就可以對我們形成包圍之勢。屆時情況將完全改變。”
眾人聞言，只覺一陣壓抑。自己努力這么久，最終還是這樣的結果嗎？
孫胡子哈哈笑道：“干嘛都垂頭喪氣的。最終的戰場可不是在這里，而是在通天塔。等季將軍殺入了通天塔，斬斷了鼠妖的慧根，這些鼠妖最終將會成為普通的老鼠，到時還不任人宰割。”
“即便變成普通老鼠也不可小覷，那么多老鼠，還不發展成鼠患，最后造成的損失也不可估量。”抱劍男子繼續又道。
孫胡子瞪了抱劍男子一眼，復又哈哈大笑：“區區鼠患而已，不足為慮。”
“老鼠會吃掉我們的糧食，我們會被餓死，這也不足為慮？”
“怎么？”孫胡子怒道，“李峰你小子非要跟我唱反調不成。”
李峰抱著劍，閉眼假寐，對孫胡子的話全不在意，“我只是道出實情而已，怎么？我說話你也要管了。”
孫胡子將手中的木棍一扔，起身朝著高峰走去，“老子就看不慣你這個一臉正義，心思齷齪的偽君子。”
其余眾人紛紛上前勸架，都是一個小隊的，撕破臉皮不好看。
經過此番爭執后，小隊沒了談話心思，各自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繼續熬夜。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也是最危險的。
此時，獵物在熟睡，是捕獵者最佳出手時機。
孫胡子小隊九人是幸運的，他們沒有睡覺。地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舉起火把往聲音傳來方向靠近，竟是一片空地，空空無物。
“聲音是從地底發出來的。”
眾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地面。不多時，一只老鼠從地底鉆出，露出一個尖尖的腦袋。
他們知道，等的東西來了。
“隊長，現在怎么做？”眾人將目光投向孫胡子。
“鼠妖需要穿過整個縣城才能到達這里，不可能會挖太多通道，一個村子至多一個。我們守好這里便可。快拾柴火過來將這里圍住，我們在這里和鼠妖作戰。”
孫胡子轉頭看向劉二，“去叫醒村民，通知他們撤離。”
“站住。”李峰低聲喝道，“何須讓他們撤離，我們守在這里便可保他們平安。若是劉二剛離開，鼠妖就大片涌出，沒有九人結為戰陣，我們拿什么去擋。”
孫胡子不為所動，“快去。”
“敢。”李峰拔出劍抵在劉二脖子上，“再敢走一步，我便斬了你。”
“李峰。”眾人怒目而視。
“我知道你們擔心什么，不就是擔心守不住，鼠妖會殘殺村民嗎？”李峰面露鄙夷，“你們覺得鼠妖出現在這里會是巧合嗎？自然不會是巧合。是鼠妖故意出現在這里的。以它們的智慧自然能想到不想暴露消息，必須第一時間消滅我們。我們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全部撤離，帶著村民被鼠妖追殺。二是全部在這死守。贏了，得到無上榮耀；敗了，帶著村民被鼠妖追殺。至于分兵？那取死之道。”
眾人聞言有些意動。
不是巧合！若是能早點想到，便可提前安排兩個村民一起守夜、通知預警，也不至于像如今這樣局促。
李峰見自己的言辭有用，繼續又道：“我李峰在此立誓，若是不敵，我愿用我這副八尺身軀堵上鼠妖的通道，給你們爭取時間通知村民逃離。屆時，村民行動起來，鼠妖也留不下幾人。”
此番言辭慷慨激昂，有舍身成仁之意，聽得眾人熱血沸騰。
孫胡子當即下定決心，死守鼠妖通道。
“李兄弟大義，今日我孫某人便陪你一同死守這鼠妖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