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沐看著姐姐的笑容若有所思。
姐姐提起高二公子時,和平日的笑容不盡相同。
……
安鄉侯府。
云妍語的表情不太好看。
自己的邀約之中發生了這樣的事,面子實在不好看。
她對徐玥的感官如今差勁的很,當然不是因為她害了宋沅清。
她與宋沅清也不相熟,甚至還有些不喜這一對清高的姐妹。無論徐玥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對她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云妍語一轉眼,看見庶弟低頭匆匆從不遠處走過。
“站住!”云妍語嬌聲輕喝。
云子瑕聞聲一抖,走了過來。
“啪”的一聲。
云妍語一巴掌扇了過去。
云子瑕捂著臉,低著頭,也不說話。
若說誰是云妍語最厭惡的人,當屬云子瑕無疑。
安鄉侯府沒有嫡子,只有一個嫡女和幾個庶女,唯一的男孩是個庶子,也就是云子瑕。
父親不能再生了。
也就是說,未來安鄉侯府,就要交到這個庶子身上。
憑什么呢。
云妍語從年齡不太小的時候,內心就有了這個想法。
她是嫡女,為什么沒有嫡子就要庶子繼承,為什么…嫡女就不可以!
她有能力有手段,她甚至幫父親暗中參與朝堂之事。父親夸她厲害,恨不生為男兒身,卻依舊維護著云子瑕,不允許她威脅到他的性命
雖然她知道,這不是云子瑕能決定的,但她還是遷怒于他,對他厭惡至極。
厭惡的看了云子瑕一眼,云妍語湊近他。
“你是不是很想報仇,你以為安鄉侯府早晚會到你的手上嗎?做夢吧。”云妍語聲音冷冰冰的,充滿了威脅。
云子瑕面露恐色,往后退了一步。
云妍語冷笑一下,帶著婢女轉身離開了。
誰都沒有看到的是,身后的云子瑕慢慢抬起了頭,眼神怨毒恐怖,表情猙獰扭曲。
他的好姐姐,誰在做夢還不一定呢。
……
戲青潭看著窗外高懸的月亮,流露出皎潔的月光,從窗欞里闖入了臥房,浸潤到她的床上。
她想去觴椿樓。
那日一別,也不知他第二日酒醒后還記不記得。
明日便是中秋了。
若不然…今夜去……
晃了晃腦袋,戲青潭散掉腦中的想法。
這都什么時候了,沒辦法聯系程齊了。
閉上眼睛,戲青潭隨即做了一個決定。
明日白日去。
一夜好夢。
……
第二日,清晨。
戲青潭換上了一襲淺月黃色的廣袖流仙裙,讓侍琪梳了一個復雜的仙氣十足的發型。
幾個白月光石珠釵,又點綴了一個小小的兔絨球發飾,斜斜的插入了一只淡黃色的琉璃步搖。
腰間帶上了一個繡著明月的桂香荷包。
秋月皎明,桂香十里,佳人獨立。
侍琪看著小姐眨了眨眼開口:“侍琪這輩子是跟定小姐了,奴婢怕跟了別人,浪費了奴婢的好手藝。”
戲青潭笑了一下:“合著你這是夸自己呢。”
侍琪不好意思的笑,侍書也在旁邊笑了出聲。
戲青潭心里知道,侍琪這話不是無意的,也不是玩笑的。
侍琪這輩子跟定小姐了,這是表忠心呢。
丫頭們都精著呢,她們幾個應是都看出自己近來對侍琴不滿,要出手整治了。
“侍書,叫上侍畫,跟我出去一趟。”
侍書侍琪表情不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好像從來都是侍書和侍畫陪同一樣,沒有絲毫的驚訝表露。
“是。”侍書應下,出去叫侍畫了。
侍琴如今有點異樣,自然不可能讓她跟著前去觴椿樓。
侍琪性子太活泛人也精明,不合適。侍書穩重侍畫安靜,兩人都是心里清明的,此去正是合適。
戲青潭眸光一閃,侍畫這丫頭,平日看著沒什么存在感,卻是個心明的丫頭。
往日看中侍琴機靈事情更多吩咐給侍琴,如今侍琴生了異心,倒也可以看看侍畫是不是能干了。
侍琪扶著戲青潭出去,侍書侍畫已經準備好了。
走到府門口,已經有府里的馬車候著了。
侍書侍畫多看了趕車的小廝一眼,怎么沒見過。
長的還挺清秀,就是過分白了點,有些太柔氣。
正是程齊。
在后廚當雜役太不方便跟隨她出去了,所以昨日就讓大哥把他調到府門負責趕車。
當然,大哥也就知道了程齊是她的人。不過也沒關系,大哥巴不得有個人保護她,哪里會多說一句話。
二話不說就把程齊調了過來。
程齊見戲青潭后低了低頭,以示見禮。
戲青潭在侍書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
馬車咿咿呀呀的行駛著,這條路戲青潭已經熟悉了。
白日的路,與夜晚的路截然不同,充滿了煙火氣息。
馬車停下。
侍書侍畫攙著戲青潭下來。
走進梨園,到了觴椿樓門口。
“噔噔噔——”的聲音傳來,是有人從樓上跑了下來。
小男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戲二小姐?”十三的語氣充滿驚喜。
“十三。”戲青潭打了聲招呼。
“公子在里面。”十三即使極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但還是不經意間透露出幾分雀躍。
“兩位姑娘這邊喝茶。”十三開口,請侍書侍畫到園子里的桌凳去。
然后又看了一眼程齊沒有說話,他知道程齊是保護戲二小姐的,也沒有刻意阻止他。
戲青潭卻揮了揮手,讓程齊留在外面。
程齊也不掙扎了,直接聽令。
戲青潭走了進去,觴椿樓的里面還是一如既往的森幽。
一樓二樓依舊是安靜的令人頭皮發麻。
走上三樓,一個黑色的背影,挺拔的坐在戲臺下的坐席上。
青年回頭。
看到是她,竟然沒有太驚訝。
也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將對面的凳子拉了出來。
戲青潭也沒有說話,坐了過去,兩人對坐。
商不春面色不改,心里卻是一緊。
那日他醉的厲害,但發生了什么還是記得清楚的。
那日她來了,他…他竟在醉酒之下,吐露了一點心聲。
青年冷峻的臉龐如刀削,薄唇輕抿,眉頭微皺,眼神幽深。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副表情,冷冰冰的,心中壓抑著憂恨,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日中秋,公子…不回家嗎?”戲青潭開口。
青年執起酒壺,往自己的酒盅里倒酒。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但并不是很細膩,反而有些粗糙的繭子,和古樸陳舊的酒壺的結合起來,有一種難言的滄桑感。
這種歲月沉淀的神秘感,令戲青潭難以自拔。
“沒有什么好回的。”青年淡淡的開口,眼神依舊深沉的厲害,也看不出哀傷或者別的情緒。
“那你呢?中秋的日子,來這里干什么,小丫頭。”青年問。
戲青潭笑了笑:“左右白日都無事,宴席都在晚上。”
說著,戲青潭的手伸向了酒壺。
青年見狀眉頭一皺,想伸手阻止,快碰上那雙素手時才反應過來,迅速的縮了回來。
“你…不可。”青年制止。
戲青潭笑了笑問:“怎么不可?”
青年抿了抿唇,眼神幽深且堅定,再次開口:“不可。”
這一次的開口,戲青潭在青年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應該是一種長年累月的上位者的氣質,是深藏在骨子里的氣勢。
他好像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
戲青潭心想。
商不春心里有些無奈又有些好氣,小丫頭的膽子太大了。
怎么會有膽子這么大的小姑娘,夜里敢私會男子,如今和他一個陌生男子共處一室,竟還敢喝酒。
明明看著家世不低的樣子,怎的行為卻一點都不像注重規矩禮數大家小姐。這樣的小姑娘心性,在那種吃人的世家后院,怕不是天天吃虧。
戲青潭笑的燦爛。
商不春皺眉,小丫頭怎么有點傻。
“公子也無事對吧?”戲青潭問。
青年“嗯”了一聲,看起來冷淡極了。
“不如與我一同逛逛,中秋佳節,街上有趣的東西不少。”戲青潭出言邀請。
商不春抬眼看向眼前笑容淺淡,眼神明亮的小姑娘。
“好。”
等商不春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的答應了。
怎么就答應了呢,商不春懊惱,卻同時有些不想承認他有點暗藏的歡喜。
他今年多大了,二十三歲。
自他十二歲……出事后,就再也沒有接觸過任何女子。
他承認,他對面前的小姑娘,是有些動心的。
小姑娘對他的感覺顯然也是不同的。
但動心不代表動情,有一個詞叫做及時止損。
他連小姑娘的身份都不知道,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以他現在的狀況,配的上她嗎。他身上的秘密會不會牽連到小姑娘。小姑娘若是知道他……會離開的吧。
想想這些,商不春微微露出笑意的表情瞬間歸于平淡,甚至冷淡。
這平淡與冷淡下,掩藏的是一種失落的黯淡。
她只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
他這樣……是不是太卑劣。
商不春在心里自嘲的一笑,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意氣少年了。若在當初……少年血性,得勢得權,什么樣的女子,他都敢說配得上。
如今的自己…不過是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