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揆冷笑著說:“所以你的另一種選擇就是讓她去找人談戀愛,結婚生子,當個老老實實的家庭主婦?”
“我說了,讓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首先,談戀愛就一定如你所說需要當家庭主婦嗎?其次,單身主義就這么了不起,蔑視一切的愛情,認為自己更高貴?”
鄭秀妍三言兩語就把李純揆講得啞口無言。
“我也認為單身挺好的,但我絕不會拿自己的看法去衡量其他人。”
“呀呀……好了,你別說了。”
李社長趕緊舉起雙手,以示投降:“是我錯了,是我短暫地忘了,不該跟你進行任何的辯論。”
她又干咳一聲,希望能從鄭秀妍那里再套出一些“馴服”權俞利的經驗:“所以,你就那么隨便一提,俞利也就隨隨便便地答應了?”
“大概是?”鄭秀妍看上去思考了一下,“她一開始也想拒絕,但我跟她說,只是去見一見面而已,再加上她之前被我的話架住,所以也就勉強答應了。”
李純揆開始作出苦思冥想狀,小聲嘀咕:“我怎么還是覺得她對我特殊對待?她好歹也是國民級的名人,竟然也同意去參加什么聯誼?”
“因為介紹的人是我啊。如果是你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堅定拒絕。”
“呀,你這是什么話。你這意思是說我介紹的人就很不靠譜嗎?”
李純揆不滿地用手拍拍桌面,終于聊到正題:“所以你特意把我這個不靠譜的人約出來說這件事是為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該跟你們說一說這件事而已。孝淵她處理自己的事情不就已經很煩了嗎?”鄭秀妍面不改色地說。
李純揆皮笑肉不笑地問:“那宋演呢?你把我叫出來卻不叫他,理由是什么還需要我點明嗎?本來如果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遇到俞利那樣的困境,最先出面的人一定會是宋演,結果就連宋演都不忍心逼著俞利她走出舒適圈。你現在是怕被宋演責怪,所以才拉上我當同伙是吧?”
“你這話有一點不對。”
“哪里不對?”
鄭秀妍看向她,一本正經地說:“宋演并不是不忍心,而是在等著俞利她自己下定決心。另外據我觀察,宋演他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即便這次我沒出面,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做點什么。”
李純揆聞言頓時咧開嘴露出氣笑之色,但不等她開口,她又聽見鄭秀妍話鋒一轉:“說到底,兩年時間,這段等待已經夠久了吧?我們都很清楚不是嗎?自從兩年前開始,俞利她身上的時間就沒有再流動過。”
李純揆微微一怔,看著鄭秀妍認真而鄭重的面容,然后沉默下來。
“我們的琉璃小姐,她至今還被困在那個冬天里。”
……
“‘Meet Spring’?‘逢春’?”
扶了扶臉上的墨鏡,仰頭看著面前這棟建筑物門口上方的招牌,權俞利又對比了一下手機上收到的消息。
“誰組織聯誼會把地點設置在高爾夫球場?鄭秀妍你是真的有夠特別的……”
『正過來念反過來念:場所就在Meet Spring Club的六樓餐廳』
『正過來念反過來念:對方的桌上會放著一朵白玫瑰』
『正過來念反過來念:Good luck!』
『正過來念反過來念:(Krystal吐舌比大拇指表情)』
“Good luck什么Good luck啊……我真是越來越覺得這個流程不像聯誼,更像是相親了。”
權俞利藏在口罩之后的面容晃過一絲猶疑,最后還是收起手機,嘴里嘀咕:“我絕對不會認輸。就算是相親又怎么樣?坐下來待上半個小時,回頭客氣地拒絕對方不就行了?”
如此打定主意后,權俞利就不再猶豫地走進了這家名為“逢春“的運動俱樂部。
“請您出示會員卡。”
“啊,在這里……”
通過入口處的接待臺,女人瞥了眼前方大大標識著的“Dining Room”字樣,隨后就婉拒侍者的帶領,打算自己找到約定的座位。
步入餐廳后,人語聲和輕笑聲就成片傳入耳中,權俞利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掃視和觀察廳內的客人們。
她第一眼先看向了餐廳可以眺望下方果嶺的那一排碩大的落地窗。
溫暖明亮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灑入室內,金燦燦的光暈渲染著地面與桌椅,乃至是每位客人身上的輪廓,帶給人相當美好的視覺體驗。
權俞利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彎了彎。
她帶著一些外行人士的好奇,多望了兩眼建筑外面的高爾夫球場,而后才收束心神,將注意力回轉。
Meet Spring是一家以高爾夫球運動為主要經營項目的會員制俱樂部,而凡是像這種將客戶定位瞄準中高收入群體的營業場所,當然不可能只有高爾夫球場。除了外邊那片廣袤的綠茵果嶺,俱樂部的內部還提供各項服務,包括餐廳、休息室、娛樂室,甚至是連高檔客房都有。
據說Meet Spring這家只給俱樂部會員提供服務的封閉式餐廳在網上的評價十分不錯,但權俞利對此興趣缺缺,她剛才上樓時倒是看見這家俱樂部似乎還有設置室內泳池,回頭也許會去瞧一眼。
現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應付掉好友突然丟過來的這樁麻煩,越是臨到關頭,她的內心對于自身早前輕率的答應就越是后悔。
“哎,到底在哪里啊,那個座位……嗯?”
轉了片刻后,權俞利的腳步就驀地停下。
只見在餐廳安靜的一角里,有道背影已經坐在那里翻動菜單,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正放著一朵尚且沾著水珠的白色玫瑰。
人已經到了嗎?這么快?!我還特意提前這么多過來呢……
腦中的念頭急轉,權俞利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她還是無奈地閉眼一嘆,整個人認命似的往前走去。
然而,隨著走近的過程,她忐忑的心情就漸漸平復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古怪的表情。
最終,她站定在對方身后幾步遠的位置,用肯定但疑惑的語氣開口招呼了一句:“宋演?”
男人翻頁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來,果然露出了一張權俞利無比熟悉的平靜臉龐。
“你怎么會在這里?!”一見到任宋演,權俞利就馬上甩開了所有的躑躅和難堪,跑到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等一下!”任宋演剛要張嘴,她又抬起手,“所以……秀妍那丫頭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就是你?她想要撮合我們倆?!”
任宋演眼見她這副自說自話的震驚模樣,很快啞然失笑,屈指敲了敲桌子說:“不是我。”
“不是你?”權俞利又表現出了詫異的神情。
“嗯,你的聯誼對象不是我。”任宋演立刻看出權俞利想問什么,下一句就說,“你也別問我對方是誰。我也不知道,秀妍不愿意說。”
在他的注目之下,權俞利發了一陣呆,蹙起眉毛問:“那你現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秀妍她總不會……”
“她總不會敢告訴我這件事,對吧?”任宋演隨手把菜單合起,嘴里繼續說,“所以不是她告訴我的,是純揆跟我說的。”
“哇,李社長這叛徒……”權俞利情不自禁地發出熟練的感慨。
“站在你的立場好像不應該這么說吧?如果我現在沒來的話,你估計會很為難吧?”任宋演一臉好笑地瞧著她。
權俞利臉色略不自然,又問:“不過,你是猜到我會提前過來嗎?不然這么早就在這里等著也太奇怪了吧。”
“你不是一向如此嗎?每次比賽,總是喜歡自己先到空無一人的賽場里逛一逛。”任宋演說。
權俞利不服氣地講:“那要是猜錯了呢?你豈不是要在這里白等幾個小時?”
“猜錯就猜錯了唄。”任宋演不在意地回答,“反正我能和你談話的時間也就是在你和對方見面之前。我總不能等你們見完面再出現吧。”
“你就不能直接打電話給我嗎?”
“打電話當然可以,但我覺得,你或許要等親自到了現場才能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權俞利愣了愣,旋即抱起手側過身去:“要命……你們一個個都是鬼神還是什么啊。我就那么容易被看穿嗎?”
“要不然怎么說你是‘琉璃小姐’呢?”任宋演說到這里也笑了笑。
權俞利側眼掃他,岔開話題:“你人在這里,那允兒呢?”
“我暫時把她留在家里。”
“你放心嗎?”
任宋演作勢拿出手機看看時間,說:“所以你快點給我一個答案,我才好回去。”
“什么答案?”
“你想繼續留在這里嗎?”任宋演輕聲問她。
“先說好,我告訴過你,我不知道你接下來會見到誰,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會不會有一場不錯的邂逅。如果說你更想跟我離開,那么一切就恢復如常,就像過去的兩年一樣。”
權俞利皺眉迎上了男人的目光,導致桌上的氣氛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沒過多久,她就嘆了口氣,說:“你現在對我這樣,你就沒有感覺你的做法其實和秀妍她們沒什么區別嗎?”
“你以為我今天為什么會來這里?”任宋演說,“我不贊同秀妍的做法,但也只是部分不贊同。你現在的生活狀態有問題,這是大家的共識。”
他這話中的“大家”指向哪些人顯而易見,但權俞利并不吃這一套,也不滿于他竟然也贊同其他人將自己逼進墻角的做法。
“可是你這么做又算什么?這不就等于是把問題拋還給我嗎?”
“純揆幫你選了一條路,你說不喜歡;秀妍給你提了建議,聽說你也不樂意。既然你不愿意采納別人的答案,那就只能由你自己來回答這個問題不是嗎?”
有的時候,權俞利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跟任宋演還有鄭秀妍聊天。這些專門擺弄筆桿子和耍嘴皮子的家伙,總能帶給人一種口拙的挫敗感。
見她不作聲,任宋演也沒步步緊逼,又看了看時間說:“算了。反正比起大多數人,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我們就等之后誰先耗盡耐心好了。”
權俞利聽后就又狠狠皺了下眉毛,索性賭氣般地講:“那你就先走好了。反正允兒那邊,你本來也不好長時間走開。”
任宋演瞥了她一眼,卻把手機放下說:“我再陪你坐一會兒,省得你一個人不安。”
我是小孩子嗎?一句話卡在了權俞利的喉嚨間。
只是她的脾氣向來和李純揆等人不同,表面強勢,實則性子很軟。不用多久工夫,她心里的氣惱就消失得干干凈凈,但也是因此,她更加不知道該對任宋演說些什么才好。
正當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尷尬的時候,任宋演忽然就朝某個方向張望,隨著他轉頭的動作,權俞利的視線也跟了過去。
作為運動俱樂部,Meet Spring餐廳的正中央面向各個方位安裝了大屏電視機,用以播放各類體育賽事或是節目。
此時,餐廳的電視機上在播出一檔賽事的回放,當看見屏幕上那藍汪汪的池水后,權俞利的第一反應就是心底涌起一股說不清楚的煩躁情緒。
“你認識這個人嗎?”任宋演冷不丁地問。
“誰?”
“電視上,現在站在冠軍領獎臺上的那個。”
“不認識。我平時是愛看體育頻道,但游泳除外。”
任宋演回頭看了看她,說:“我知道你不想聊這方面的事,但我覺得這個人你應該會想知道。”
“是嗎?對方是誰?”權俞利興趣缺缺地翻動那本餐廳菜單。
“韓國名字叫‘白漪微’,父母是在法韓裔。大約兩年前,她在國際上亮相,上個月剛剛入籍成為國家選手。直接一點說結論,目前在媒體的嘴里,她已經是超越樸泰桓的天才少女了,還有……她的另一個外號是‘新一代的游泳女王’。”
當說完這番介紹后,任宋演就敏銳地注意到,女人的手幾不可見地產生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