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七的承諾總是令人信服的,第三日,紀尋見到了尚七給他找的人。這一日,袁可立啟程離開了杭州城,臨走時雖然再度警告了景正和孔晨,可紀尋直到,袁可立的警告支撐不了多久。
初見熊三的時候,紀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記憶中魯智深的形象,高,黑,壯,光頭,絡腮胡,一臉的兇相,像是隨時會吃人。
尚七指著紀尋對他說:“從此刻起,你的命是他的了。”
熊三一句話都沒問,一個楞也沒打,毫不含糊的給紀尋跪了下來,聲如洪鐘:“俺的命是你的了。”
紀尋將之扶起,隨手給了他一份房契和一個裝滿銀子的匣子,對他說:“宅子不大,你先將就住著。從現在起,如無要事不要來我這里,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跟我們的關系。”
熊三點頭,直接了當的問:“公子要俺做什么?”
紀尋呵呵一笑,笑容冰冷而陰險:“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創建一個幫會,名曰乾門。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杭州城內的無冕之王。”
熊三咧開了大嘴:“這簡單。俺這就去。”
熊三的動作比紀尋想象中的要快,只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乾門便在杭州城內打出了名頭,距離一飛沖天,只差一仗。這一晚,紀尋和尚七來到了城外的一處小山包,山下面,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方是乾門,一方是杭州城內勢力最大的幫會組織毒蛇幫。兩方加起來足有數百人,而乾門卻只有五十人,實力相當之懸殊。
紀尋凝重的問身邊的尚七:“打的贏嗎?”
尚七的回答將人狠話不多詮釋到了極致,他說:“今夜之后,乾門便是杭州城內的王。”說罷,他戴上了紀尋為他打造的面具,持劍在手,沖向了山下。
這是紀尋第一次見到大規模的械斗,他看的目不轉睛,看的眼睛漸漸紅了,一股原始的野望自心底涌起,他卻只能暗自忍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斤兩。
山下,喊殺震天,哀嚎遍野,殘肢斷臂,鮮血橫流,尚七和熊三來到山上見到紀尋的時候,他們的身上遍布傷痕,與尚七的平淡不同,熊三異常的亢奮,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的嗜血:“公子,明日起,乾門便是杭州城內的無冕之王。”
紀尋的心里振奮,可表現出來的卻是如尚七如出一轍的平淡,聲音亦沒有絲毫的起伏:“金錢幫是孔家暗中扶持的,此事可能確定?”
熊三:“孔家那幫龜孫根本就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這幾年仗著金錢幫沒少做欺男霸女的事情,怎么,公子要對付孔家嗎?好嘞,瞧好吧。”
其實,紀尋并不想這么快就對孔家下手,他還是顧忌于被孔家察覺到他和幫會有勾結,那樣的話,知會加劇孔家對自己的打壓。沒辦法,同樣有幫會背景,但孔家有魏忠賢撐腰,他就敢明目張膽,而紀尋卻沒有官宦背景,所以他只能隱藏,不敢讓任何人知道,要不然,等于是將把柄送到了人家的手上。
但,他低估了孔晨睚眥必報的性情,這混蛋甚至等不到袁可立走遠就開始對紀家發了難,明面上的由頭找不到,就暗地里使壞,近日來,不斷的有地痞流氓找絳蕓軒的麻煩,搞得絳蕓軒在杭州的各分店經營慘淡不說,店里大小人等亦是心驚膽戰。所以,紀尋等不了了,一位的隱忍只會將自己拖垮,所以雖明知有風險,他還是要動手。
不過,動手歸動手,該藏還是得藏,動手更不能明目張膽的動手,所以,他選擇圍魏救趙,對熊三下達了指令:“放出風去,就說乾門要往漕運插上一腳?孔家不是有個船廠嗎,就從它下手。”
熊三:“孔家有船廠嗎?他家不是做綢緞生意的嗎?”
孔家確實是做綢緞生意的,做的還挺大,明里暗里的關系早已疏通,所以,動孔家的綢緞生意風險太大,且變數太多,而動孔家的船廠就不一樣了,那本來就是孔家看不上眼的產業,由它入手便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應該可以掩蓋己方的真實動機。而孔家雖看不上那個船廠,但想來也不會拱手相讓,是以矛盾是必不可免的,而一旦有了矛盾,接下來的所有事情便順理成章了。
再者,乾門確實也需要一個安身立命的產業,而插足漕運乃至外洋貿易絕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且在紀尋心中,插足漕運只是第一步,搞海外貿易才是紀尋最終的目的。
這些話沒必要對熊三講,講了他也聽不懂,所以,他只告訴熊三該怎么做,熊三也不多問,應了聲后便下山去打掃戰場了,今夜,山下可是死了不少人的,基本上一大半都是尚七殺的,這家伙,武藝太高,出手太狠,做事太絕。紀尋雖沒有刻意打聽過他的過往,卻有一種直覺,這家伙的絕對有一段不愿為外人道的故事。
此間事了,二人偷偷摸摸的回了城,進了家后也沒有驚動任何人,紀尋親自動手給尚七處理了傷口,而后各自歇下。
第二日,昨夜城外城外的械斗便流傳于坊間,乾門的名號水漲船高,如日中天。就在大家猜測乾門下一步的動作時,乾門卻出乎意料的偃旗息鼓,不再繼續擴張地盤,轉而做起了勞苦大眾的領頭羊。
這年月的碼頭,苦力活的豬狗不如,整日干著牛馬般的伙計卻連飯都吃不飽,這時節,乾門出現了,他們對這些苦力說,我們不能再這么任由別人欺負了,我們要團結起來,我們要為自己的幸福生活努力奮斗。口號喊的響亮,更喊到了苦力們的心里,一時間從者如云,乾門的幫眾短短幾日間便有了了幾十人擴張到了上千人,且還在不斷的激增,當然,這些人暫時只有壯壯聲勢的作用,他們中大多數人是沒本事拿刀去砍人的。可是,一旦他們真心認可了乾門,將乾門真正當成了自己的依靠,那么情況就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乾門很快便成了碼頭上的規則制定者,乾門重新制定了搬運貨物的價格,規定了苦力們什么時候出工,什么時候收工,苦力們賺的錢先由乾門收,再經由乾門發,抽成是必須的,不過乾門還是很有良心的,只收八厘,連一成都不到。
如此一來,苦力們的生活立刻有了保障,他們不用再擔心別人搶了自己的伙計,不用擔心貨主克扣甚至不給他們工錢,也不用擔心自己受別人欺負,他們只需要踏踏實實的干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問,什么都由乾門去為他們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