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名浮現(xiàn)在紀尋腦中,紀尋確定除了魏忠賢不可能有別人,那么這家店的東家就呼之欲出了,除了魏忠賢不可能是別人。而短暫的驚駭之后,紀尋卻陷入了長久的意興闌珊,他想著自己和許靖風(fēng)塵仆仆的趕來京城參加科考,想博個名分出身,可他們想博得的竟然成為了人家的拍賣品,既然如此,還考個什么勁,不如打道回府吧。
來京城之前,紀尋也想過科場不可能干凈,貓膩可定會有,卻全然沒有想到事態(tài)會這么不堪,人家早已把全天下勤懇讀書的舉人們拒之門外了,可笑他們還眼巴巴的往這趕。
這時,已經(jīng)有人出價三百萬兩了,紀尋聽到身邊的富家子跟旁邊人低聲交談:“記得上一屆的探花就是三百萬兩拍下的,看著勢頭今年只會多不會少啊,哎,像你我這般小門小院的,買個同進士出身也就行了,不能比喲,人比人氣死人喲。不過,俺爹已經(jīng)找好了門路,等這邊放了榜,俺今年就能外放個知縣,嘿嘿,俺的好日子就要來嘍。十萬兩銀子買個同進士出身怎么算都是筆合算買賣?!?p> 其身邊的人已經(jīng)飽含嫉妒的開始恭維他了,這邊的紀尋卻只覺得一股怒火往腦門里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按捺住自己沒有當(dāng)場掀桌子,他只能微閉著眼睛用以掩藏,他只能憤怒的看著這場骯臟的鬧劇轟轟烈烈的開始,轟轟烈烈的結(jié)束。
最終,探花拍價四百萬兩,榜眼拍價七百兩,狀元拍價一千萬兩,還順帶著賣了三十余個進士出身和同進士出身,瞧,就這么小半個時辰的光景,人家就收了三千多萬兩銀子,他娘的大風(fēng)刮來的也沒有這么快,他娘的誰要是還說大明朝沒錢紀尋第一個不相信。
鬧劇終于結(jié)束了,紀尋心灰意冷的走出雅間,尚還要面對來自店小二的盤問,紀尋只能佯裝說:“他娘的,早知道這里才十萬兩,小爺就不該給那貪官十五萬兩?!?p> 留下這句不著四六的話給店小二自己去想,紀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前后不過一個時辰,紀尋已經(jīng)沒有先對這里的新奇,此刻的他只想放把火把這里燒個干干凈凈,連帶著對屋子里四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沒有了絲毫的興趣,可又顧忌引人懷疑,還不得不裝模作態(tài)的這摸摸那揉揉,覺得戲已經(jīng)坐的差不多時才以自己身有小恙不得同房為由將四個姑娘趕了出去,如此才得片刻清閑。
這一夜的紀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睡不著覺,他下了個決定,他打算明日便拉著許靖回杭州,此生斷了進官場的念想,可是,當(dāng)他第二日找到許靖時,這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青樓里面的許靖,總是如魚得水的,他本身似乎有一種奇特的磁場,喜歡他的人能愛死他,討厭他的人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他不管走到哪里,總會招來很多的仇恨,可他的身邊卻也總能聚集一大群人以他馬首是瞻。在杭州如是,在這京城也如是。
紀尋看到他正在和一群書生談天說地,縱論古今,針砭時弊,暢談抱負,他們都是一群熱血的年輕人,此刻的他們心中都有一股為民請命的宏愿,紀尋不忍心打斷他們,更不忍心親手澆滅他們的熱血,所以,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許靖看到紀尋,也看到了紀尋頂著的兩個黑眼圈,沒心沒肺的說:“早就跟你別住客棧,什么客棧能有這里舒服,你不聽,昨晚沒睡好吧。活該。我昨晚可是誰的極好的。也吧,為兄也不能看著你受罪,你今天就住這里吧,來,我先給你介紹幾個朋友?!?p> 紀尋苦笑著融入了進去,聽許靖給他介紹圍在這里的一群人,在這群人中,許靖著重介紹了一個叫江勃的書生,夸贊其詩情可追李太白,今歲科舉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許靖對江勃推崇備至,紀尋卻對此人沒什么好感,甚至覺得此人有些討厭,這感覺來的毫無緣由,外加此人舉止有據(jù)不驕不躁,紀尋也找不出人家的壞處來,便也只能自嘲的笑笑,暗嘆自己的胸襟還是不夠豁達,還有待提高。
這邊介紹完,大家相互見了禮,便又開始閑聊起來,紀尋不怎么說話,多數(shù)時候都在聽,實則心里還在想著昨晚連升店里面的事情。正這般神思不屬時,忽見許靖一拍腦門,推了紀尋一下說:“瞧我這腦袋,倒是忘了一件要緊事。你猜我見到誰了?”
紀尋一點也不想猜,可架不住許靖像是打了雞血似的非要他猜,不得已只能苦笑著說出了幾個名字,都是些杭州的熟面孔,也談不上什么交情。
聽紀尋連猜幾次,許靖有些不悅:“那幾個廢物,見到我都裝沒看見,還需要你猜。你再猜猜,你看這里是哪兒?”
經(jīng)許靖這么一提醒,紀尋倒真想起個人,便猶疑的道:“難道是簡大家嗎?”
話音剛落紀尋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倒不是看見許靖點頭,而是聽到了來自身后的一句話:“小女子何德何能,竟還能讓紀公子記得,真真的受寵若驚呢?!?p> 這酥軟的聲音讓紀尋記憶猶新,不是那杭州內(nèi)的名媛簡大家還能是誰?轉(zhuǎn)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幅絕美的畫卷,饒是已非初見,可還是不免驚艷。更遑論他這次看見的,還是一對絕色雙姝。
簡大家已然極美,站在他旁邊的那位毫不遜色,只是不同于簡大家的溫婉豐腴,這女人個子高挑玲瓏,面上自帶寒霜,十足的一個冰美人。
紀尋見這冰美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可思來想去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也不是個孟浪的人,自然不會說些似曾相識的混賬話,便匆匆一瞥便轉(zhuǎn)回到簡大家的身上,笑呵呵的說:“不成想在這京城還能見到簡大家,紀某真是三生有幸。”
客套話說完,卻見紀尋不待人家回話便把頭轉(zhuǎn)過身子對許靖說:“簡大家既然在這,看樣子你在春闈開始前是不會離開這里了,也罷,你就在這耍吧,我倒是要去瞧瞧這偌大的京城?!?p> 這番作為,明顯是沒把兩個大美人放在眼里,看到周圍數(shù)人看向自己那憤憤的目光,紀尋啞然失笑,暗罵都是些傻子,跟兩個妓女較什么真,不過他這話也只是想想,說是肯定不能說的。
而見紀尋想要告辭,許靖不高興了,說:“所謂他鄉(xiāng)遇故知,人生大幸也,你怎么能走?!?p> 簡大家也開了口:“是呀,杭州匆匆一面,公子的風(fēng)采讓小女子記憶猶新,只是可惜一直沒有緣分討教,吃飯既然遇到了,公子說什么也得留下,小女子還有很多事情要討教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