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幼崽羽絨蓬松,像一團灰蒙蒙的破布,跟普通小鴨都沒得比,然而成年之后,優雅高貴的令人仰望。
——秦洛賦·探索者筆記。
誰都知道秦子受的老爸是個牛逼的科學家,也知道秦子受是個傻子——“傻子”是個泛詞,代號,是同學們給秦子受的愛稱。
秦家似乎出秦爸一個偉大的科學家就耗盡了秦家數百年的氣運,所以到了秦子受這里,哪哪都是缺陷。
秦子受天生就缺語,直到七歲,才說出人生中的第一句話。他專注力也不怎么好,有時候別人跟他說話,他隔了兩分鐘才反應過來。秦子受的腦子也有問題,這導致他看起來傻傻的,也總會做出一些傻傻的操作,因此,“傻子”成了秦子受第二個名字,但聽到的次數比他正名都多。
秦爸是個偉大的科學家,很理性,在教了秦子受三天拿勺子,秦子受依舊把湯汁弄得滿身都是之后,秦爸就沒用正眼看過這個親生兒子了。
秦子受有個妹妹,是個小天才,但不是一個媽生的,后媽很漂亮,也很惡毒,秦爸時常在研究所忙不回家,秦子受在家的地位比保姆還低——最起碼保姆是住在客房,而秦子受住在兩平方米的空調隔間,尤其現在是夏天,空調外機在身邊轟隆隆的響,鼓動著熱浪暖暖的包裹著他——一個小小的木板內外,那邊是清涼的爽快,這邊是渾濁的熱浪,宛如兩個世界。
妹妹叫安妮,長相端的是靈氣逼人,小臉上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陽光一照,就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安妮很有禮貌,知書達理,又活潑可人,深受學校老師同學喜愛——只有秦子受知道,安妮有兩個性格,對外可愛,對他蠻橫。
秦子受的后媽除了好看以外,給人的印象也就只剩下惡毒了。秦子受常常會畫一些別人看不懂的畫,當然,他自己也未必看得懂。在畫里,后媽是一頭長相可怖的狽,這頭狽帶著斯文的眼鏡框,常常會把惡臭的銳齒露在外面。
安妮是一朵食人花,平時看上去可愛極了,但如果靠近,她會張開血盆大口,帶著惡臭把秦子受吃掉。
秦爸則是一個沒有臉的高大人影,很高很大,但基本都是背影,偶爾有一張是側臉,也是平滑的面,沒有詳細的五官。
秦子受在畫里,是一個集合體,每次畫他自己,他總是先畫出一個大大的房子,然后畫一個充滿整個空間的黑暗人影,最后,在房子的最角落,一個簡簡單單的線條抱著腿蜷縮在一塊,這就是秦子受自己了。
秦子受的畫一點也不符合事實,也沒人認為他的畫有什么寓意,只當是傻子標配行為——如果沒有一點奇怪的行為,還算是合格的傻子嗎?
所以當傻子秦子受走進小禮堂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是那個傻子,他來干嘛?”
人群沸沸,尖銳的名詞像利劍,秦子受不由自主縮起了脖子,抬起的腳猶猶豫豫,不敢往前走了。
今天是國際優秀學生交流會,在場的除了本校學生,還有各國的交流生。沾秦爸的光,秦子受才有特權上這么好的學校。
但就算是特權生,秦子受也是沒資格進這個交流會的,在場的學生,哪個都是得過國際獎項的,背景同樣深厚,家境悠遠。
不過今天秦爸腦子不知道是抽了還是咋地,親自跑過來跟校長求情,讓秦子受進來學習一次。
“安妮,聽說他是你哥哥?”
安妮作為三年級的代表,同樣也在這里,身邊是學生會主席齊銘,聞言,安妮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厭惡的眼神看向門口,只覺得那年紀不大,卻倍顯傴僂身影格外惡心。
“他不配。”
安妮收了眼神,不想讓那傻子壞了心情。
齊銘眼睛在兩者身上打了幾個轉,心底暗笑了下,表面不動聲色——他們這個階層的孩子,從小就被灌輸著上層的規則,表里不一,是基本功。
類似于齊銘這樣表現的很多,他們有自己的自傲,稍微對秦子受的到來詫異了一下之后,便把重心收了回來——不是一個層次的,生命的交集,也就學校這幾年罷了。
“子受哥哥,這里!”
人群中,突然有一個鶯鶯巧音響起。
秦子受抬頭一看,卻是人群正中,一個雙馬尾的少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跳著向他揮手。
“池錦焰!”
人群中有人念出了少女的名字。
有少部分人詫異這個天才少女為何青睞秦子受,但大部分人都習以為常了。秦子受曾有一段時間表現的格外天才,但也就一個學期,就又變得廢物了。池錦焰也就是那個時候成了秦子受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下面有請:卿音,安妮,羅伯特,唐納德,乃萬,邢育森,齊銘,池錦焰上臺……”
播報員已經開始了報幕儀式。
雙馬尾少女池錦焰趕緊向秦子受揮了揮手,然后就專心提著裙子,從中道上臺了。
秦子受緊緊咬著牙,但表面卻沒任何變化,事實上,這個階層的規則,他也是耳融目染的。秦子受從另一個側道往后走,他沒有選擇坐在池錦焰的身邊,而是自己坐到了最后一排。
他覺得如果是兩年前自己身處在光芒的時候,和池錦焰站在一起自然不是事情,但現在的他,不配。
臺上講的什么,秦子受根本沒聽進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身體,腦子,這世界如此繁華似錦,他卻像個局外人。
在家里,秦爸從來不會多看他一眼,更別說后媽、安妮,他是局外人,在學校,人們視他為傻子,老師也是,更不屑與他交往,還是局外人。
“呵……”
秦子受牙齒都快咬碎了,才發覺緊繃的太久,不知道什么時候渾身都濕透了,身體猛地放松,整個人都垮了一下,腦子突然里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望向四周:
“這里是……小禮堂,我怎么在這里?”
身邊的同學見了,呵呵的笑了兩句:“得,傻子又犯病了。”
秦爸現在就在二樓的休息室,他端著一杯普洱,通過窗戶,看著自己這個傻兒子,身邊陪同的是校長。
“秦先生,您自己也知道,秦子受他的情況根本不允許他參加這次……”
校長一臉為難,無名指上的婚戒都快被他摳爛了,然而不等他說完,秦爸擺了擺手,冷聲說道:“張校,我身為當代科學巔峰上最尖銳的那一撮,這點資格還是有的吧。”
“我不是說這個,您這身份放哪都是腕兒!”校長苦著臉說道:“我是覺得,沒必要,真沒必要,那個東西,祂未必是善意的啊。”
秦爸面無表情地抿了口茶,“確實來者不善,根據最新情報,是洛杉磯那邊的事故,這里只是被波及罷了……”
“這……”校長說不出話來了,既然對方明白,他該說的該做的都盡力了,那出了差錯,對方哪怕是秦大科學家,也沒辦法怪他了。
“凝神,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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