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一身細棉藍衣,面容略黑,眉眼神色淡淡,李州府與他對視,自己竟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這年輕人有股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李州府收回目光往高堂上一坐,一拍驚堂木,“何人鳴冤。”
豆娘跪著俯下身,“民婦周何氏,周家村人,今日上告丈夫周實,無端休妻,害民婦骨肉相離,實在不公,故而擊鼓,請大人讓民婦與他和離。”
她的狀書被師爺拿走給李州府過目。
州丞跟李州府邊上的師爺對視一眼,隨后都轉頭看了一眼新來的州尉。
新來的州尉看看李州府,又看看一旁的蔣臻臻,再看看堂上跪著的三母子,最后垂下頭,耳根子微微發紅。
門口圍著的百姓則交頭接耳的道,“原來這婦人是被休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七出之錯。”
有知情人小聲的道:“她丈夫是周實?那不是州尉的新女婿嗎?”
一旁的婦人睜大眼睛,“州尉的新女婿?”
“那這婦人能告的贏嗎?”
李州府見圍觀之人吵吵嚷嚷的,又一拍驚堂木,“啪”的一聲驚響,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李州府邊下的州丞張大嘴巴,聲音拉長著喊,“帶周實。”
有衙差小跑出去了。
李州府看著下面跪的豆娘,“休書呈上。”
豆娘忙將懷里的休書取出,雙手遞給師爺,師爺接過休書放到李州府面前的桌上。
李州府看了看休書,點點頭,“等周實上堂了,二人對證,本官自會秉公處理。”
豆娘拉著兩個孩子磕頭,“謝青天大老爺。”隨后緊緊抱著兩個孩子等周實上堂。
李州府并未知道周實是新來州尉的新女婿,就算知道,有蔣臻臻這位延州大小姐站在這里,他也會秉公執法,絕不偏袒。
畢竟蔣臻臻身后站的可是整個延州城的將領,新來的州尉跟他又不熟。
周實慌慌張張的上堂了,他跪在離豆娘遠遠的地方。
尤五昕跟蔣臻臻也得以看清了這拋妻搶子逼死豆娘的男子。
男子面色潮紅,不知是緊張還是什么的,眼睛鼻子倒也看的過去。
蔣臻臻瞧的仔細,面露不屑,也不是什么頂好看的男人啊,居然還有別的女人看上這種始亂終棄的男人。
不過他一身上好銀灰緞衣跟豆娘,以及兩個小孩身上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與父子。
門口圍觀的百姓對周實指指點點,“這就是周實?”“瞧他一副大老爺的打扮,再看看兩個孩子,真是一家人嗎?”
“什么一家人,人家現在是州尉大人的新女婿。”“難怪要休妻了。”
尤五昕看到周實從進來時的緊張,到跪下后的平穩,總覺得這個男人不會輕易跟豆娘和離。
州尉之女不能生養,而豆娘生養的兩個孩子都很好,男孩兒知禮懂事,女孩兒溫順可愛,比起往后不知會從何處抱養誰家的孩子,還不如養自己的孩子。
所以豆娘想和離自己養孩子,怕是不容易。
“啪”李州府又拍驚堂木,“來者可是周實。”
周實點頭,“是草民。”
李州府看著豆娘遞上來的狀書,“周何氏嫁入你周家,侍奉公婆終老,可屬實?”
周實點頭,“是,屬實。”
“你離家多年,常年未回,家用至三年前你雙親去世后,你便不再給,家里一切事宜皆是周何氏一人承擔,可屬實?”
“是,屬實。”
周實沒為自己辯解,如此圍觀百姓更是議論紛紛,“怎么有這種男人,”“這負心漢,”“怎么當孩子爹啊。”
“啪”的一聲,李州府落下驚堂木,堂下安靜后,他繼續問道:“周何氏盡心侍奉公婆終老,又生兒育女,且并無七出之過,你為何休妻?”
“我、我……”周實支支吾吾,他不停的往后看去。
豆娘抹淚,“州府大人,他之所以休妻是因為他外面有了相好的,而那個相好的不能生養,所以他要奪走我的孩子。”
李州府看著周實,“周何氏說的可屬實?”
“我、我,”突然周實一轉頭,看到人來了,便跪直了身體,“州府大人,草民有話說。”
尤五昕也看到了,有個身著簡陋的粗獷漢子擠進來了。
周實跪著往前挪了一下,“州府大人,草民有話說,草民之所以休妻,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蔣臻臻看著周實,眼神輕蔑,這家伙始亂終棄還有原因?
“你如實說來,”李州府道。
周實這才轉身指著豆娘,“我休妻,是因為她不忠。”
“你胡說,”豆娘紅著眼尖聲大喊,“周實,你污蔑我。”
女子不忠,這罪名可就大了,到時豆娘不僅不能和離,還會以擾亂公堂秩序為由被問責,身杖五十大板,且下獄三月。
蔣臻臻氣的握緊拳頭,這周實真不是個東西,竟然能在大堂之上如此侮辱豆娘,明明錯的是他,卻也能理直氣壯的污蔑別人。
“啪,”驚堂木擊打在桌上,李州府看著吵鬧的堂下,“肅靜,周實,你說周何氏不忠,可有證據,如若有假,你也會問責入獄。”
周實看了豆娘一眼,咽了咽口水,“有!”
“周實你!”豆娘緊緊抱著兩個孩子哭著,她心里很怕,怕周實不知會如何給她安個不忠的證據,只可憐了她懷里的孩子,“我的孩子。”
豆娘懷里的兩個孩子,阿正沒哭,黑白分明的眼睛怒視著自己的爹。
阿玉膽子小,將頭緊緊的埋在豆娘的懷里,偶爾側頭,流淚的眼睛透過哥哥的手,看著那個手指著娘的人。
“是何證據?”
李州府一問,周實便指著那剛擠進來的粗獷漢子,“州府大人,草民有證人。”
那被指的漢子很快便被走過去的衙差拉上來按下跪下。
“堂下何人?”李州府問。
“草、草民周山。”漢子低頭老實回答。
蔣臻臻睜大眼睛看著突然多出來的周山,又看看一直哭泣不已的豆娘,最后看著尤五昕。
“怎么回事?”她靠近尤五昕小聲問道。
尤五昕認真看著周山呢,“看看不就知道了。”
蔣臻臻不再問,轉頭看著堂上跪的幾人。
豆娘臉色白的厲害,嘴唇也在抖,“周山,你,你……我,我們……”她明白了周實的詭計,這是要周山來陷害她啊。
周山家里窮的叮當響,只因家里有個長年臥病在床的老母親,至今孑然一身。
圍觀的百姓都安靜下來了。
周實抬頭看著李州府,“州府大人,豆娘她,她跟周山私通。”
周實的話,豆娘險些暈過去。
李州府猛然一拍驚堂木,“周山,可有此事?”
周山低著頭,沒說話。
周實跪著往后挪,用力推了推周山,“周山,你快說,快說啊。”
周山低低的說了一句,“豆娘左肩有道疤。”
豆娘尖叫,“你們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