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踹他，干脆扭過頭去。

　　衛瑾之也不說話，就笑吟吟的站在她身后，捏了縷發絲把玩。

　　察覺到發上的動作，蘇溶月又往前挪挪身子，將注意力放在攤主手里的糖人上面。

　　攤主正把糖絲放在鍋沿上，大拇指和三指配合著輕輕一彈，斷了的絲中間有一個小洞，往里吹口氣，牛頭就有了。

　　他捏起頂端輕輕一拉，牛頭頂端呈現出兩個牛角，尖尖的，仿佛碰上就能把人扎傷。

　　很快，一個活靈活現的黃牛就完成了，大大的肚子，尾巴似乎還在搖晃著驅趕蒼蠅，十分倔強的樣子。

　　蘇溶月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心從攤主手里接過糖人：“謝謝老伯！”

　　手藝得到認可，攤主笑的合不攏嘴，“哈哈，等以后老漢開了鋪子，女娃娃要常來啊。”

　　“一定的！到時您的生意肯定更好。”蘇溶月認真的點點頭：“您孫子孫女也都可以去鋪子幫忙啦！”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啦！”攤主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聽她們談話，似乎是攤主打算著要開家鋪子。

　　衛瑾之放下一錠銀子，微笑著說了句：“恭喜。”

　　“這位爺折煞老漢了，女娃娃已經付了銀子，可不敢再要您的。”十兩的銀錠子明晃晃擺在眼前，攤主嚇得連連擺手，一個勁兒讓他把銀子收回去。

　　自己和女娃娃說開鋪子那都是玩笑話，哪兒能真要人家這銀子。

　　許是自己和女娃娃的玩笑話，讓這位爺誤會了自己真要開鋪子，攤主急忙解釋，“我們剛才都是說著玩的，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衛瑾之道：“收下吧，以后的事誰說的準呢。”

　　“是啊。”蘇溶月附和著說：“您還是收下吧，他也是一片好意。”

　　攤主見實在推脫不過，便小心翼翼地拿起銀子放進了口袋，“多謝了！”今兒可真是遇見財神爺了，單是女娃娃和這位爺給的，就抵得上他近兩年的收入。

　　足足二十兩啊！

　　一會可以買些肉回去給孫子孫女解解饞！

　　還有老伴，一件棉衣穿了七八年，薄的太陽一照都透光。

　　他不是不心疼，可家里實在太窮了，全家老小都指著攤子上這點收入。

　　糊口都是勉強，哪有余錢置辦別的。

　　兒子死在戰場后，兒媳婦卷了朝廷發下的撫恤銀子跑了，他們老兩口和孫子孫女相依為命，若不是自己還有這捏糖人的手藝，活活餓死都有可能。

　　離開攤子后，蘇溶月就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衛瑾之疑惑地問：“不高興了？”剛才還和攤主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憂心忡忡了？

　　蘇溶月搖搖頭：“我想哥哥了......”

　　“哦......”衛瑾之了然的點點頭，“平亂接近尾聲，蘇塵他們應該下個月就能回來了。”

　　這次平亂比他預想的要快很多，但這話他不能對小姑娘講。

　　據聞氏交代，山東并沒有她們的人，衛瑾之心里是不信的。她蟄伏多年，不可能只是探取情報那么簡單。

　　端看背后黑手什么時候冒出來。

　　“真的嗎？”蘇溶月驚喜的抬起頭。

　　衛瑾之笑著頷首。

　　她嗔怒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訴我？”害她總瞎想自己嚇唬自己。

　　“原本打算吃飯時告訴你的......”衛瑾之兩手一攤，也是無奈。

　　他也沒想到，會碰見鄭燁那臭小子。

　　“啊，對了！”蘇溶月一拍腦門，拉著他胳膊就往糕點鋪子走，“鄭燁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衛瑾之淡然一笑：“你放心，鄭燁下手有分寸，不會真傷了她們。”

　　“......我是怕姑母傷了鄭燁。”蘇溶月腳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一邊是自己姑母，一邊是衛瑾之兄弟，不過去看看實在不妥。

　　再加上鄭燁和自己有過節，難保不會遷怒到她們倆身上。

　　萬一蘇離湘母女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不小心撓花鄭燁的臉......

　　她可怎么對華國公夫人交代？

　　蘇溶月眉心微擰，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衛瑾之看著她焦急的背影，眼神幽暗，大步追了上去。

　　若她知道章佩兒已經委身給王沙華，并且打著進王家做妾的主意，會不會阻攔呢？

　　還未進門，蘇溶月就看到鄭燁四仰八叉的癱在椅子上，堵住了整個門口。

　　伙計捧著茶立在一旁，掌柜的在邊上陪笑臉。

　　那囂張輕狂的姿態，與在南城布料鋪子那天如出一轍。

　　她稍稍松了口氣，還好沒大打出手。

　　屋里面，蘇離湘母女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低著頭聽他訓話。

　　“剛才是誰要送小爺去見官啊？”

　　鄭燁慢條斯理的喝口茶，“區區五品官芝麻官，就能滅了大爺我？”

　　“說話啊！”

　　他正訓的起勁，余光看見大哥和大嫂又回來了，這才朝蘇離湘母女冷哼一聲，道：“滾起來，滾出去，滾遠點！”

　　如果不是看嫂子的面子，他非要拖著這倆不知死活的東西去官府！

　　竟敢問候自己八輩祖宗，簡直活膩了！

　　蘇溶月還未出聲，就見章佩兒已經在蘇離湘的攙扶下站起身，雙眼淚盈盈的——

　　“還有，我表妹年幼，自小就沒了母親，若有得罪公子之處，小女代她給您賠罪了！”說著說著竟是又跪了下去。

　　蘇離湘嘆息著又扶起女兒，“快起來吧，這位公子已經說過不怪溶月了。”

　　啥......？

　　鄭燁一頭霧水的看看大哥，顯然不明白她們說的什么意思。

　　自己什么時候說過怪嫂子的話了？

　　不怪的話也沒說啊！

　　蘇溶月面無表情的扯了下唇角，沒說話。

　　這表情看在章佩兒眼里無比扎眼，表妹不將自己看在眼里，無非是仗著有世子爺撐腰。

　　可自己呢，做王沙華的小妾，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

　　與其被人迷暈送到王沙華床上，倒不如入府做妾，好歹還有出頭的機會。

　　若是世子爺能幫一把，她進王家應該不難。

　　衛瑾之暗自冷笑，拉起蘇溶月的手，朝鄭燁道：“走吧。”

　　章佩兒忽然朝衛瑾之喊：“小女愛慕一人，求世子爺成全。”她相信衛瑾之只要去查，就肯定能查到自己和王沙華的事，無論是出手讓她們母女好過些，還是把自己送進王家，都比現在的處境強。

　　最重要的是忠勇侯府為她出頭的名號。

　　此言一出，蘇溶月都蹙眉看了過去，她這是瘋了吧？

　　未出閣的女兒家，大庭廣眾之下竟說愛慕一人，名聲還要不要了！

　　衛瑾之已經猜到了章佩兒的打算，又見她們面含期待的望著自己，淡漠道：“與我無關。”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

　　上趕著作死，那就吃不了兜著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