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谷鳥發出第一聲啼囀,任清歡便醒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筑基以來他從未有過睡眠質量上的困擾,唯獨今天起來,他感到腦殼沉沉的。
昨晚的畫面還在意識里回蕩。
他下意識地就往身邊看去,然而趙綰纓早已沒躺在那里,昨晚她休息的地方只剩下任清歡給她添的那件衣服。
她的人站在數丈外的山沿,正背對著任清歡眺望對面的山峰。
趙綰纓仍裹著那件昨天濕透了的法袍,寬大的袍身襯得她背影愈發玉立。
任清歡一站起來,她便已發覺,背對著他道:“你醒了。那很好。”
任清歡已經習慣了她冷冰冰的說話方式,向她道一聲早。又道:“我給你找點吃的。”
趙綰纓淡淡地道:“不必。我現在就要走了,之所以等你醒來不過是不想不辭而別罷了。”
任清歡疑惑地道:“你既然要走,為何不自己偷偷地走?你不應該對我避之唯恐不及嗎?”
趙綰纓語氣終于變了變:“昨天我打傷了你,向你告別不過是我的道歉而已。”
任清歡“哦”了一聲,只見趙綰纓已經邁開了步子。她邊走邊道:“打傷你這件事我們兩清了,但是你對我做那種事情,我日后定會回來報仇。”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任清歡在被自己打傷后仍為她療傷才是讓她愿意主動道歉的原因。只不過她不會宣之于口。
任清歡此時顯然無力與她分辯那晚的事情,這件誤會也不是一時半會說得清的。他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喊道:“你要去哪里?”
趙綰纓的聲音從遠遠的山道上傳來:“找大長老報仇,重整繡月谷。”
任清歡沒有出聲阻止,因為他知道她不會聽從。他打定了主意,喊道:“嘿,你沒有兵器,我這把劍你暫時拿去用吧。”
說完也不等她答應,手中青翎劍已經像飛鳥一般追著趙綰纓而去。
“這把是靈器,所以只忠于主人。我對它施了個封印,在你手上可以使用兩個時辰,時間一到靈器會自動回來尋主。”
趙綰纓微微一怔,青翎劍已經來到她肩旁,她思索片刻,手已抓住了劍柄。
任清歡注視著她遠去的身影,嘴角忽然浮現一抹微笑。
其實他借她青翎劍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青翎劍的氣機會牽引著任清歡往趙綰纓所在的地方走,這樣趙綰纓到了什么地方,任清歡就能找到。所以現在任清歡可以輕輕松松地遠遠跟在趙綰纓身后,而且還不用擔心被她發現。
不然的話,趙綰纓肯定會拒絕他暗中保護的。
趙綰纓一開始走得很快,后來腳步便慢了下來,想來傷愈后體力已經不濟。任清歡也放慢腳步,大約就在她身后兩三里處若即若離地跟著,這個距離趙綰纓顯然感受不到身后人的跟蹤。
趙綰纓也不抄小路或是什么的,就這樣徑直從繡月谷的正門走入。任清歡暗暗心驚:這姑娘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胸大無腦,這么明目張膽地進去也太莽了吧。
谷口的守衛伸出兩柄長刀攔在門口:“趙姑娘請留步。”
趙綰纓意識到了不妙:“你們叫我什么?”
一名守衛道:“您已經不是谷主了,看在從前的情面上,我們不與姑娘為難,請回吧。”
趙綰纓切齒道:“大長老已經當上谷主了嗎?”
守衛點點頭,一副不愿再和她糾纏的樣子。
趙綰纓也沉下了臉:“我也不想和你們動手,你們自己讓開吧。”
守衛架在她面前的刀卻紋絲不動。
趙綰纓眼中神色驚疑不定,打不定主意是動手還是忍讓。
正猶豫間,她手中的青翎劍突然自己動了。那一瞬間趙綰纓突然就拿不住手中的劍,一道青光從她手中脫開,已在兩個守衛的右胸刺了兩個透明窟窿。
兩個守衛頓時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青翎劍完成自己的使命,又乖乖地回到了趙綰纓手中。后者對著劍發了會呆,一時摸不著頭腦。她不練道術,自然不能理解這劍為何會自己動手。
其實青翎劍并不是自己動的手。早在趙綰纓和兩守衛爭執的時候任清歡就已藏身在了不遠處的山石之后,見兩守衛固執己見,他率先看不下去,便以氣機牽引青翎劍刺傷了他們。若不是考慮到趙綰纓的感受,他恐怕刺的就不是他們的右胸,而是直接洞穿心臟了。
而此時趙綰纓雖然不解,但她絕不是當斷不斷的性格,握緊長劍便一路向谷內闖去。
如今繡月谷沿路的守衛都換上了大長老的心腹,所以這些守衛一見趙綰纓到來,二話不說就掄起兵器劈頭蓋臉地砸上,但聽金鐵相撞之聲連綿不絕,一柄柄刀劍給青翎劍挑上了天空。
趙綰纓手握青翎,雖是第一次以它為武器,但揮動起來竟然非常順手,她一路殺進,居然沒一人能在青翎劍下走過三招以上。
她一路穿過狹窄的鳥道,沖過溶洞,殺出難民們寄住的監牢,徑向聚義廳而去。忽見一柄帶著長鏈的流星重錘從山腰處裹挾著疾風掃來,趙綰纓心中一凜,知道是自己的副手白獻忠出手了。心知他是個勁敵,當下不敢怠慢,嬌軀一扭,身子從錘下避過。
待那錘子又從身后回旋而來,趙綰纓叱喝一聲,頭上腳下地在半空中一個騰身,足尖在錘柄一點,已使四兩撥千斤的妙招將錘子朝山腰處揮去。
山腰處一人喝一聲“好”,一個雄壯的身影一閃,已將流星錘抄在手中。
趙綰纓奔上幾步,喝道:“白獻忠,你也投靠大長老為虎作倀么?”
壯漢正是她的手下白獻忠,他道:“谷主,我向來對你忠心,自從老谷主故去后我就一直輔佐你,但是你和外人做出那種事……”
趙綰纓氣得渾身發抖:“你不要聽信大長老的胡言!”
白獻忠為難地道:“我從小看著谷主長大,自然相信谷主的為人,所以我也在想其中是否有蹊蹺,但是現在的谷主是大長老,我不得不……”
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后山一聲凄厲的慘叫給打斷了。趙綰纓和白獻忠同時變了臉色,異口同聲地道:“那是長纓的聲音?”
話一說完,趙綰纓已經足不點地地沖了過去。白獻忠愣在原地,這次沒有阻攔她。
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像風一樣從他面前晃過,他還沒看清是誰,胸口已被那人踹了一腳,那一腳勢大力沉,險些將他踹下了山崖。
白色身影自然是護友狂魔任清歡,此時他身形不停,已經追著趙綰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