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薛才人,近來可好?”溫淑妃瞧見坐著的薛清雁,才想起這大好年華便深居簡出的人兒,不由慰問兩句。
薛清雁微微點頭示意:“承蒙淑妃娘娘掛念,一切尚好。”
溫淑妃點點頭:“你同瑾萱都喜歡綠植,本宮那兒有人新送來幾盆異域花草,難養(yǎng)活,你們得了空,遣下人去永春宮取回來養(yǎng)著。”
林瑾萱同薛清雁自然是高興的,淑妃身子不好,大多時候在永春宮養(yǎng)病,還記得她們喜好,確實教人感動。
“多謝淑妃娘娘。”薛清雁謝道。
溫淑妃這才注意到一直不吭聲,低著頭悄悄吃蜜餞兒的沈蓁,瞧她那副模樣,便想到了自己離京多年的妹妹,倒有些喜歡。
林瑾萱瞧見她目光,同她介紹道:“那是沈寶林,同清雁一道過來的。”
沈蓁聽見叫自己,咬在嘴里的蜜餞兒挺大一塊,咽下也不是,繼續(xù)嚼也不是,就那么卡在腮幫子里頭,一側臉頰鼓鼓的。
溫淑妃瞧著覺得甚是可愛,問沈蓁今年多大,叫什么,家在何方。
沈蓁嘴里東西沒吃完,正糾結著是不是該吃完再答娘娘的話,轉念一想是不是不太禮貌。
含在嘴里支支吾吾才是不禮貌叭!沈蓁想。
倒是溫淑妃看她那模樣,笑得開心,顯得年輕了些。
溫淑妃緩緩開了口:“你莫急,吃完再說。”
沈蓁就在幾位姐姐帶笑的目光里頭嚼完了蜜餞,而后規(guī)規(guī)矩矩答道:“回淑妃娘娘,我叫沈蓁,今年……今年十四,云縣人。”
“什么‘蓁’?是不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蓁’?”
沈蓁有些驚詫她居然能一下子便猜到。
溫淑妃瞧她模樣,開口解疑:“本宮聽說過,云縣有大片桃林,每至春日,花開十里,漂亮的很。你又生在云縣,便想到了。”
沈蓁問:“娘娘還知曉云縣?”
溫淑妃看她兩眼亮晶晶的樣子,答她:“那是自然。但也只是聽聞,沒來得及去,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本宮去過很多地方,原先想過游覽各地美景,后來······后來命數(shù)有變,哪兒都去不成了。”
沈蓁不由跟著她傷感,瞧她蹙眉模樣,有些難受心疼。
溫淑妃又道:“十四歲……真小,真是花兒一般的年紀。”
沈蓁不曉得她是什么意思,局促著不知道如何答話。
溫淑妃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的情感,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
她不說話,旁人也不曉得怎么往下接。
林瑾萱到底是在溫淑妃身邊待久了的人,側目看她,笑道:“姐姐也還年輕,莫要說的七老八十了似的。”
氣氛逐漸緩和了些,薛清雁也跟著說了句:“是了,淑妃娘娘也正大好年華。”
溫淑妃聞言回過神來,語氣中帶了點無奈,又像是看破紅塵的老者:“本宮二十七了,大沈寶林一輪,早不年輕了。”
“同你們在一起,本宮才覺得年輕了好些。”溫淑妃抿了口茶,垂眸道,“你們得了空,可一定多來永春宮走動。自打瑾萱同蘭玉離了永春宮,本宮一個人住著,真是冷清。”
林瑾萱察覺到她的傷感,接過她的話,帶著輕松的口吻道:“那是自然,方才我還同兩位妹妹說過,日后多走動。我還要同沈寶林切磋書法,又饞了清雁做的桂花糕,更想喝上一口姐姐你泡的槐花茶。”
又把目光轉向薛清雁同沈蓁:“你們可不曉得吧,淑妃娘娘泡得一手好茶。下次約了淑妃娘娘一道,你們可有口福了。”
溫淑妃又露出了笑意:“哪里有這么夸張。”
沈蓁未在意林瑾萱的邀約,只注意了她話里意思,才曉得原來溫淑妃的永春宮里頭也住過兩個姐姐,其中一個便是林瑾萱。不由在內(nèi)心感嘆道:她們的一宮情誼顯得那么深厚,淑妃娘娘同林修媛、還有清雁姐姐這么好的人,相處起來都叫人舒心。
再想想和秀宮,蕭美人的模樣,沈蓁趕忙搖了搖頭,想把那紅指甲從腦海中甩出去。
溫淑妃問林瑾萱道:“你說沈寶林懂些書法?”
林瑾萱看了一眼沈蓁,讓她自己作答。
沈蓁對溫淑妃有著莫名其妙的親切感,答她話時也更顯乖巧:“小時便跟著先生學了,略懂些許。”
溫淑妃來了興趣:“先生?哪種先生,教書先生嗎?你可曾讀過書?”
沈蓁如實答道:“是。母親父親從不信‘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我們家里姊妹,都同男兒一般讀書的。”
溫淑妃露出了贊賞的微笑:“你母親說得對。”
林瑾萱見溫淑妃面色緩和,又對沈蓁多少有些喜歡的模樣,心里松了一口氣,半開玩笑道:“姐姐覺得永春宮冷清,不如跟皇上說說,選個妹妹入住永春宮,我瞧著沈寶林就不錯,她現(xiàn)下住在和秀宮,地方也小。”
沈蓁看溫淑妃的模樣,仿佛當真在考慮此事,不曉得為什么,心跳有些加速,有些隱隱約約的期待。
溫淑妃不過只思索片刻便答道:“倒是個好主意,容本宮回去再想想。只怕是本宮沒那么大面子,從蕭美人那兒要人。再說,沈寶林在和秀宮呆了有一陣子,哪里會同本宮走,還是算了罷。”
沈蓁剛想道自己愿意,也不想留在和秀宮,一個音還沒說出口,便被身旁薛清雁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衣袖,示意她莫要說話。
在溫淑妃同林瑾萱看來,沈蓁是默認了溫淑妃的說法。
話題很快便被跳過去了,就像是個無足輕重的插曲,隨口一提,也隨口一答,便沒了,沈蓁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
定是自己位份太低,出身也算不得好,所以住不了高位娘娘們的宮殿,這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現(xiàn)下能同她們在一屋里頭坐著,聽她們說話,已經(jīng)比其他姐妹們幸運得多。
日后有機會,還能沾了清雁姐姐的光,再同她們交談,也是件好事,沈蓁這樣寬慰自己。
只是自己腦海中已經(jīng)能想象出吃著薛清雁做的糕點,同溫淑妃煮茶論文章,同林瑾萱討教書法技藝的模樣,比上現(xiàn)下在和秀宮過的生活,簡直是太令人向往了。
天色晚了,溫淑妃起身說要回宮,婢女給她披上外袍。
現(xiàn)下天氣并不如何涼,溫淑妃卻裹了件這么厚的袍子,當真是生了病,沈蓁想。
林瑾萱也跟著起身,留道:“姐姐不妨就在我這兒用了晚膳?恰巧今日清雁、沈寶林都在,熱鬧些。”
溫淑妃笑著搖了搖頭:“今晚到長樂那兒去。好久不曾看她,今兒錦繡閣來人說這孩子想念本宮,一向乖巧的她也會鬧些小脾氣了。”
沈蓁悄聲問薛清雁:“長樂是誰?淑妃娘娘的女兒嗎?”
薛清雁側頭用氣聲道:“是長公主。”
沈蓁愣怔,正想問長公主不是已故貴妃的女兒嗎?“可是”兩字剛出口,薛清雁便小聲道:“噓,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