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古老的殿宇,殿宇內放置著萬千書卷。
殿上龍案頭設著文房四寶,旁邊擺著一個朱紅描金架子,架上插著四面朱紅繡旗,旗上分列著忠孝節義四個大字。
案前,為首的是個半老的儒者氣象,裝束得二品琴堂樣子,次后便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白面書生,最后是一個絕代少女,艷如桃李,凜若冰霜,卻又生的端莊俏麗。
“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儒者對著眼前二人授課道。
“求學問路始于賢,賢藏于書,多讀書,可讓胸中充盈書卷氣象,擠盡脫去其中的塵囂俗濁……”
“這種書卷氣象便自然會溢于外表,氣質會發生變化……”
小乞兒眼前,回憶起先生授課時的場景,不由怔怔出神,不可思議道:“萬卷始通神,難道這世間……真有讀萬卷書者?。俊?p> “哎呦喂,我怎么感覺頭突然有些暈,我想回家?!币粋€衣著學士打扮的男子眼前一黑,險些跌倒在地。
“我血壓又上來了,我得去藥鋪拿點藥吃,兄弟幫忙搭把手,快扶我過去?!?p> “我也去,兄弟實在是扛不住了,胸口疼痛難忍……”又有兩位學子相互攙扶著要離開。
齊鎮臉色鐵青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怒意橫生,雙眼隱隱有絲縷殺氣彌漫,他內心實在是憋屈壞了。
今天這都碰上些什么人啊,一個一出口就是熟讀詩書三千卷,另一個更狠,直接蹭到一萬卷!
難道在他們的眼里,這些書卷都是大白菜?!哪怕是圣賢在此,也不敢妄斷自己讀書破萬卷!
阿鬼聞言,面色毫無波瀾,不茍言笑,依舊一副平和寬厚,從容不迫的樣子,給世人一種風雅灑脫,氣度不凡之感。
只是其內心卻疑惑不解,顯然對于剛才的情況渾然無知。難道我錯過了什么?不然為何他說完這句話,眾人竟都是這副表情!
孫老頭那里堆砌的書本何止萬卷,當初老頭為了學習算命,不知從哪里用車馬來來回回拉了好幾趟,現在連丑婆的柴房里都還堆著一摞呢。
“難道孫老頭是個盜書賊?不然哪來的這么多書卷!”少年內心大驚,懷疑道。
“我竟以盜匪為伍!”阿鬼內心頹然,不過臉上卻帶著詭異的微笑,那是一種興奮中又帶有一點刺激的神情。
阿鬼隨后側頭,對著身后的小乞兒小聲正色道:“幼時文已才華橫溢,家鄉諸友多稱賞之。”
阿鬼身后,小乞兒則是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內心腹誹不已。
“滾犢子,臉皮比我還厚!”
阿鬼臉不紅心不跳,將頭悄悄轉了回來,穩定了一下心神,依舊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而后堂堂正正道:“我記得這場比試的規則明明是以菜肴為題,你們二人各賦詩一首。怎么到你這就成了以食材數量多少論輸贏了?可否給在下一個解釋?!?p> 對于少年的話,齊鎮先是微微一怔,隨后沉聲道:“倒是有點能耐,不過這又如何?”
即便是他違規,但這個賭局小乞兒并沒有接下來,所以嚴格上來說,這一局誰都沒有占到便宜。
“既然大家都沒有贏,齊公子又何必緊咬著不放?況且科舉考試在即,鄴都城內更是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我們這樣,豈不是讓人白白看了笑話?!?p> 阿鬼接著道:“這次是我這位小兄弟不對,公子可否讓一步?”
阿鬼說完,面色平靜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率先做出了讓步。因為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名叫齊鎮的青年,絕非簡單之輩!
先前他的意識外放,悄悄覆蓋在五十米范圍內,在這青年身上明顯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殺氣!
“笑話?小子!我們齊家好歹也在鄴都生存了數百年之久,不論是威望還是實力也算的上是名門,就這樣草草了事,那才叫笑話吧?”齊鎮雙眼瞇起,揶揄道。
阿鬼聞言,眉頭微縐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做?”
齊鎮聽完,哈哈大笑起來,隨后冷哼道:“這就對嘛,你們要是就這樣走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我們齊家又該如何在鄴都城立足?”
“那股殺意更濃了!好像隨時會爆發!”阿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驀然看向齊鎮,而此時的后者,眼神也是微微泛紅。
直到好半晌后,方才有著陰沉沉的聲音,自牙縫中緩緩的吐出來。
“其實……我就想與你們再賭一局,一局分勝負,定生死!”
此刻,他終于不再隱藏,那股殺意達到頂峰,終于從其體內迸發而出!如一把闊斧大刀朝著阿鬼劈來!
阿鬼瞬間擋在小乞兒身前,隨即臉色煞白,胸口疼痛難忍!
“生死局?!”
滿景樓內,蘇百哲啞然道:“這齊鎮難道是瘋了不成?”
長安樂則面色微凝,道:“他沒有瘋,這是他唯一一次贏得青鎏金銀釵的機會,說實話,要是換作是我,說不定我會比他做的更決斷!”
說到最后,蘇百哲竟在前者身上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寒意,冰冷刺骨,讓人心生畏懼!
“你不用這么看著我,正所謂財帛動人心!”長安樂連忙收起體內的氣血,穩住了外溢的殺氣。
隨后雙眼帶著慧光,接著解釋道:“你想想,如果這兩位少年沒有一絲背景,且又身懷如此重寶,即便是齊鎮之后不再出手,你覺得他們今天能夠活著離開?”
“這可是鄴都,沈祈淵難道不管?”蘇百哲問道。
長安樂笑道:“管!自然要管,但卻不是現在。”
他說完后,往窗臺右側挪了兩步,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確定能夠看清周圍每一座樓宇,這才接著道:“李牧的到來已經說明他早知曉了我的位置。我身為監督,他身為城主,我未動,他便不會動!”
蘇百哲聽的有些迷糊,但還是跟著點了點頭。
“不過布局已來,蘇兄,請往那棟樓看?!?p> 蘇百哲延著他的目光看向另一棟樓宇,耳邊傳來那長安樂的聲音:“那邊的樓宇是沈家的樓,沈家家大業大,有官職,也有產業。當今圣主講究文以治國,當官的就得跟著講究文雅?!?p> “長樂兄!慎言!”蘇百哲臉色煞白,大驚道。
長安樂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說道:“沈家有一客卿,曾在書院任職,是大儒,叫胡風谷。此人比較尚古,崇尚古人那一套,此刻他正在焚香彈琴。你聽。”
蘇百哲用耳傾聽,卻什么也沒有聽到,不由面色通紅。
長安樂閉上眼睛,卻仿佛陶醉其中,手指輕輕敲著窗臺的護欄,帶著奇特的音律,令蘇百哲陣陣稱奇。
長安樂隨后睜眼,道:“他此刻一身白袍,更勝柳絮飄雪,彈奏的是將軍令,用的七弦琴,聲音古拙大器,厚重深遠!”
“長樂兄什么時候習得了千里目?!”蘇百哲內心驚然道,眼皮也跟著不自覺跳動了一下。
他不再敲桌面,而是贊嘆不已,道:“這首曲子好啊,殺伐頓起,抑揚頓措!琴聲,帶有殺氣,胡老,殺氣更甚!”
蘇百哲心中一突,面色凝重起來,目光再次落在那棟樓宇之上。低聲問道:“他們這是要殺誰?”
長安樂淡然道:“不知。如此距離,你我皆在內。”
蘇百哲聽完,臉色更沉了。
“這還是因為我懂音律,殺氣外泄被我感知到,但我隱約感覺這種殺氣……遠不止這一處!”
長安樂抬頭望向另外幾棟閣樓,繼續道:“賀老的望氣術果真不凡!依靠此術,趨吉避兇絕非妄然,如此殺氣,還有三處。”
蘇百哲再也顧不得其它,驚呼道:“什么!竟還有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