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其實按照柳渠的律法,殺了馬賊的劉簡不僅不會被抓,甚至還會被嘉獎,只是一個小小漁村的十一歲小孩,殺了馬賊,說出去怕是也沒人相信,所以這次馬賊來襲,他們并沒有上報官府。
回到家的老劉一家人,把大黑馬拴在平時用來放漁具的屋子里。
片刻后老劉出門請郎中去了,徐蘭在家看著在半路上突然昏過去的劉簡,憂心忡忡,老太太就著家里的存糧,開始刷鍋煮魚粥。
郎中過來看了看,又診了脈,說無妨,就是太累睡著了,至于劉簡骨折的左肩,郎中嘆了一口氣,有些為難的說道:“他這骨頭本來是要長好了,現在又斷了,而且骨頭碎成幾段,我接不起來啊!”
徐蘭一聽,又是一陣嗚咽。
“那以后有什么影響嗎?”老劉敲滅了煙桿子,問道。
“影響就是這孩子以后左臂會抬不起來吧,也不如右臂來得強壯有力,但是一般的日常生活還是不受影響的。”郎中說完就收了診金告辭。
郎中走后,老劉沒完沒了的抽旱煙,老太太接連喊他幾次都不搭理,也就隨他去了。
劉簡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才醒,醒來就吵著要吃飯,吊著胳膊吃過飯就找徐蘭要了一個小口袋去山里撿老太太說的那種漂亮石頭,一直到天黑才回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天天如此,徐蘭擔心這孩子是不是趕集那天受了驚嚇魔怔了,看著屋子里越來越多的石頭,老劉家很是無可奈何。
“天天看你撿石頭,到底有什么用啊?”鄰居家的小姑娘終于開口問出了心中疑惑。
小姑娘名叫劉柳,小名六六。
“我前陣子跟著阿爹阿娘又去了一次集市,買了些五彩繩子,打算編了好看的石頭飾品去賣。”劉簡一邊嘴上回答,一邊手里不停的擺弄著什么,小姑娘個子太矮看不見,索性繞過籬笆跑了進來。
這是劉簡剛好完成一個石頭項鏈,送到小姑娘眼前:“六六,好看嗎?”
紅色的繩子編成一道長長的掛鏈,尾部結成一個圈,橢圓形的石頭就鑲嵌在這個圈里,收口處的繩子被劉簡系成一只蝴蝶。
“好看。簡哥哥真是好厲害!”
六六今年六歲,家里只有母親陪伴左右,其余家人早些年去江里捕魚,遇著妖風邪雨翻了船,全部遇難了。所以整個村子的人都很可憐這戶人家,能幫襯就幫襯,老劉家也不例外。
“送給你,”劉簡蹲在六六跟前,伸手把項鏈戴到六六脖子上,忽然左肩一痛,逼得劉簡只好站起身來。
替六六戴好項鏈,劉簡甩了甩左臂,緩解了疼痛,心思又飄到第一次趕集那天,喃喃自語道:“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就該拼一下,把馬賊全殺了換錢才好。”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劉簡作為外來人口,已經把柳渠的相關律法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簡哥哥在說什么?”六六捧著石頭吊墜,有些聽不懂。
“沒什么。六六想吃什么好吃的,下次哥哥去集市給你買回來。”
劉簡伸手捋平六六翹起的頭發,心想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整天亂糟糟的,她娘也不管管。
送走六六,劉簡繼續他的石頭大業。
晚飯的時候,老劉挑了一條一尺多長的大魚讓劉簡送去隔壁給六六她娘。
六六家雖然就在劉家附近,隔得不遠,幾十步路就能走到,但劉簡來到村里卻從來沒有到過這戶人家里,就連最初徐蘭帶著劉簡在村里閑逛時都沒有進去過。
帶著對六六家的些許奇怪和好奇,劉簡進入了夢鄉,而天明時他被村里咿咿呀呀的曲調吵醒了。
劉簡洗漱一番,正要出門去給六六家送魚,卻被迎面而來的徐蘭抓回家里。
“阿娘,怎么了?我看見路上有大紅花轎,誰家有喜?為什么拽我回來?”劉簡心里不解,一股腦兒地將問題全問了出來。
徐蘭無奈笑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來這么多問題?你一下問這么多問題,你是讓我先回答你哪一個好呢?”
劉簡尷尬的抿緊嘴巴,等著徐蘭繼續說下去。
“村長嫁孫女,我們都要去村長家里喝喜酒,但是必須盛裝出席,這是村里的規定,你穿著你身上的衣服去村長家里,是會被趕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今天阿娘穿得這么漂亮,剛才路上的村民也是個個光潔亮麗。
“阿娘,那我不去了。”
“為什么?剛才不是還特有興致的要去看熱鬧的嗎?”徐蘭雙手按上劉簡的雙肩,眼神溫柔的看著劉簡。
劉簡心中有點小小的自卑,他現在連帶換洗的衣服一共就四套,哪來的衣服盛裝出席村長孫女的婚宴。劉簡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輕輕搓了幾下衣角,開口詢問:“阿娘,為什么一定要盛裝出席?”
“當然是給新嫁娘長面子了,提高新嫁娘在夫家的地位啊。這次是嫁到外村去,可不能叫他們小瞧了我們漁村人呢。”徐蘭轉身進屋,順手把劉簡也牽了進去命他在外間等著,自己轉身進到臥房里,不一會兒又走出來,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淡藍色衣服。
徐蘭現在的心情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甚至還有些驕傲,她兒子穿什么都好看。
劉簡接過新衣,一邊在身上比對一邊問道:“這是給我的?”
“當然是給你的!快換上試試。”
“謝謝阿娘!”
劉簡被徐蘭推著進了臥房,換上這身新衣,然后跟著母親去參加婚宴。劉簡心想:我現在應該算得上是真的融入這里的生活了吧。
漁村的中心路中段有一座涼亭,接親的隊伍停在這里修整。
村長家就在涼亭右邊的高地上,白墻青瓦,里里外外都掛著紅帳紅燈籠,大開著的門上左右各貼著巨大的“囍”字,從大門里進出的村民都沾著喜氣。
劉簡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這座整個村里最豪華的建筑的外部,有些羨慕,覺得自己的石頭大業應該加快進程,爭取早點攢夠錢也給家里換個結實的房子,他小聲地問徐蘭:“阿娘,村長家的房子真漂亮,我們家要蓋一間差不多的房子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