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猴子
一座五指大山,高接青霄,崔巍險峻。
山崖之下,石匣之中,壓著一只尖嘴縮腮的猴子,像個食松果的猢猻。
其口能言,身不能動,眼神黯淡。
一尊土地神祗,將一粒粒鐵丸子遞與猴子,遂又將那溶化的銅汁灌入其口中。
猴子吃飽喝足,樣子卻不甚滿足。
土地嘆了口氣:“哎,大圣!災愆滿日,自然有人救你。”
猴子撇過頭,卻不想搭理。
土地又言:“我與五方揭諦,在此山監押你。這里,于我們,又何嘗不是一座牢籠呢?”
猴子聽聞,心里卻無多少寬慰,眼里的落寞更添幾分。
聽到土地公又在給猴子說道,那摩訶揭諦大力神前來插話:“牢籠?我看未必!這可是場大造化哩!”
土地祗一聽,來了興趣:“是何造化?煩請力神指點一二。”
大力神卻是搖搖頭:“天機不可泄露也!你且當作是場修行吧!”隨后又對那猴子說:“大圣也別灰心。我等在此間五百余年了,只要你真心悔過,佛祖自會放你出去的。”
猴子卻是低下頭,不再理會。
他心里卻想著剛剛土地說的話。
這里,于他們,也是一座牢籠嗎?
從五指山出去,真的會自由嗎?
土地公見到大圣此等模樣,卻是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知從何時起,那個踏碎凌霄,放肆桀驁的大圣變成了這般喪氣。
曾經這猴子仗著一根鐵棒大鬧天空,打到了通明殿里,靈霄殿外,無一神可擋。
土地只是地神,雖無親眼見過,但妖猴的兇惡形象,早已銘記于心。
起初被派來看管妖猴,土地心里很是害怕。他聽聞這妖猴,目運金光,射沖斗府。金剛鐵骨,能三頭六臂。入火不能焚,入水不曾溺。降龍伏虎,自削死籍。擾蟠桃會,大鬧天宮。
此番擒拿妖猴,請眾仙眾神,俱未成功。若不是佛祖鎮壓,恐再生事端啊。
這等兇神惡煞,土地自是害怕不已。
好在此次還有五方揭諦一同前往,土地也多少有些寬心。
初次見到妖猴,其長相圓眼睛,查耳朵,滿面毛,雷公嘴,獠牙向外生,端的一番兇惡模樣。
嘴里罵罵咧咧,身卻不能動。
土地看了山頂的“壓貼”,知道那是佛祖的陣法,金木水火土五行輪轉,鎮壓著妖猴。
有這道鎮壓,土地心里又是安心不少。觀察許久,發現此時不過是一只撒潑的野猴罷了。
喂鐵丸銅汁的任務交在土地公的身上,這一來二去,幾百年來,土地競對這猴子生出了憐憫之心。
尤其這猴子越發不愛說話,整天悶悶不樂,眼神也越來越無光。
土地公這才寬慰起這猴子來。
哎,終究是可憐猴啊!
............
一日,觀音菩薩引木叉行者來到此山,監押大圣的土地、山神、天將皆來拜會,將菩薩引至了大圣面前。
菩薩道:“悟空,你可還認得我?”
大圣睜開火眼金睛,淡淡道:“怎么會不認得。你來此作甚?”
菩薩道:“我奉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從此經過,望見此山金光萬道,瑞氣千條。原來是鎮壓你的五指山。”
大圣不屑一笑:“如來哄騙了我,把我壓在這山下,五百余年了,不能伸展。怎么?如今又要哄騙甚個取經人?”
菩薩道:“你這廝罪業深重,如今看來還不知道悔改。你不愿出這山么?”
大圣眼中金光一暗,喃喃道:“出去又能如何?”
菩薩聞得此言,對大圣道:“你若悔改。我此去東土大唐,尋個取經人來,教他救你。你可愿意給他做個徒弟,護他取經路上周全?”
大圣沒有回答,卻是反問道:“菩薩,愚猴在此五百余年,該放下的早已放下。只是有一事不明,望觀音大士指點迷津。”
菩薩點點頭:“請講。”
大圣道:“當初俺老孫少不更事,年少無知。犯下彌天大錯,如今五百年悔過反思。有一點老孫卻是想不通,在老孫取走龍王的定海神針,自削生死簿名的時候,為何天庭不降我?反而招我做甚個弼馬溫。”
大圣頓了頓,望向菩薩,神情凝重:“欲望,是最容易被引出的。當年,俺老孫,是被利用了嗎?”
菩薩卻沒作答,只道了句:“天意難違!”
大圣狂笑:“哈哈哈,好一個天意難違!那此去取經,也是天意了?”
菩薩道:“不錯,取經人前往西天雷音寶剎取真經,佛教盛行才是大趨勢也,不可違。”
大圣停止了狂笑,菩薩卻沒見著其眼角掛著幾滴淚花。
大圣道:“此次,我卻非違背這天意不可!”
隨即,大圣咆哮著:“我是,齊天大圣!孫悟空!”
喊完,便沒了聲息。
菩薩大驚,這猴子已經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與天地同壽,怎可能這般死去。
正待上前查看,卻見那猴子復又抬起頭來,眼睛模糊的看著前方說道:“你是?”
菩薩松了口氣道:“方才不說還認得我么?怎么這么快,就在這裝糊涂了?”
猴子用力眨了眨眼,定睛一瞧:“您是?觀音菩薩?”
菩薩道:“正是。”
猴子滿臉疑惑道:“那我是?”
菩薩道:“你這猴子,又來?方才你不才說,你已有名了,叫做孫悟空嗎?”
猴子大驚失色:“我是孫悟空?”
菩薩卻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
猴子打量著四周,發覺身體一動也動不得,遂道:“我這是在五指山下?求觀音大士救我出去!”
菩薩道:“你且安心。我去尋到那取經人,自然會教他救你。出了這五指山,你便入我佛門,再修正果,如何?”
猴子像恍然間想起什么似的,言語道:“是了是了,要等那取經人來救我才是。”
菩薩道:“如此甚好,我便去矣。”
猴子應道:“觀音大士且快些走罷,早日尋得那取經人來。”
菩薩便與木叉離了此處,左思右想,卻發現猴子前后有些許改變,許是頓悟了?
沒有多想,二人一直東來,不一日就到了長安大唐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