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和孟嬈分別后，顧乂熱了牛奶喝完，躺在床上，胸口變得悶悶的，悶的他喘不過氣來。
顧乂起身，推開窗戶，大口大口呼吸著冷冽潮濕的空氣，一些破碎的片段突然擁上來，擠的腦袋疼痛不已。
在一堆混亂的場景中，他看見兩道模糊的身影，一道似乎是坐在壁爐前，一道坐在后頭替前頭的那道身影擦頭發。
“叮鈴鈴”黑暗中一道清脆的手機鈴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顧乂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有一道男聲傳來:“顧三，剛忙完，才看到消息，你怎么了？”
“也沒什么大事，最近這幾天有些不舒服，想著也該到復查的時間了，就提前聯系你。”顧乂淡淡的說道。
“明日上午，你讓小刀送你過來。”
顧乂掛斷電話，望著漆黑一片的夜幕，想要繼續想剛剛想起的東西，大腦卻一片空白，又是一片虛無。
另一邊的孟嬈同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同樣的夜，承載著兩個未眠人的重重心事。
天光漸漸發亮，孟嬈聽到了院子里汽車啟動的聲音，她湊到窗邊，看著顧乂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邁步上車，直到車子那點尾燈都看不見，才念念不舍的收回視線。
這邊的工作昨日已收尾了，孟嬈也該離開了。她從窗邊走到柜子前將自己僅有不多的東西收到箱子里，枯坐一邊等天明。
天氣預報說了今天是個大晴天，在這樣的天氣離別或許不會那么難熬。
電話鈴聲打破空氣中的寂靜，孟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一通意料之外的電話。
“喂，歐陽伯母，你好。”孟嬈客氣的問了好。
那邊似乎在組織語言，頓了許久才說道:“瓷瓷，歐陽狀態不太好，你能來香港看看他嗎？”
“還有奶奶的遺產問題有涉及到你的部分，需要你過來處理。”
“瓷瓷，在聽嗎？”
“伯母，我在聽的，最近剛好休假，今天我飛香港。”
“謝謝。到了告訴伯母，派人去接你。”
“好。”
掛斷電話，周遭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院子里又響起了車子的聲音，外頭太陽已升起，許是送菜的人來了。
孟嬈提著行李箱，走到樓下，看見李照已坐在沙發上等她。
“李叔，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了。”
“哪里的事，這段時間辛苦孟小姐了。孟小姐，你這就走嗎？顧先生，聽說你今天走，派了車過來，車就在外頭候著，說是送你去機場。”
“多謝顧先生，我還愁這邊不好打車，這下省事多了。”
孟嬈發誓如果她事先知道，顧乂也在那輛車上時，她一定選擇多等一會，或走路到山下坐車。
車門打開，孟嬈和顧乂的視線在空中相接，眼中映出彼此的輪廓，空氣中漸漸凝結起一股微微的尷尬，但這尷尬是孟嬈一個人的尷尬。
顧乂面色平靜，語氣淡淡的:“孟小姐早，我正好去機場接人，順道帶上你。”
“嗯，好，謝謝。”孟嬈僵硬的邁進車里，坐到他的身邊。
副駕駛坐上的小刀隱晦的打量了孟嬈幾眼，孟嬈識趣的移到窗邊，拉大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顧乂用余光瞟了一眼她的小動作，心里升騰起絲絲不悅，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源于何處，又因何而來。
“孟小姐，是回揚州嗎？”
“不是，去香港，看個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顧乂追問道。其實按照正常的社交禮節，他不該再追問，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該這樣沒有風度和禮貌，但理智還沒來得及制止，話已出口。
孟嬈沒想到他會追問，愣了片刻，垂落下視線不敢跟他對視，慢慢道:“一位老朋友。”
陽光從窗戶投射到孟嬈身上，瑩白的皮膚渡上一層暖黃色的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兩道陰影，一動不動。
孟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要與外頭的一切隔離開來。這種認知讓顧乂感到心煩，好像他本來的位置不該是這樣的，他該在她的世界里才對，“男朋友嗎？”，顧乂語氣僵硬的問道。
小刀倒吸了一口氣，果然有些東西就算腦子忘了，心也不會忘。他隱隱約約擔心了起來，他這主子或早或晚還得搞出事來。
孟嬈猛的抬頭，看向顧乂，但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在說剛才就是隨口一問，并沒有什么意義。
“不是男朋友，是前未婚夫。”
聞言，顧乂搭在腿上的手指輕顫，逐漸焦躁起來。他按下車窗，將頭側向一邊，深吸了幾口氣，語氣淡的出水，“對不起，孟小姐，我好像詢問太多你的私人問題了，唐突小姐了。”
孟嬈嘴角蕩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輕輕道:“沒關系，這些也不是什么說不得的東西。”
空氣凝滯了片刻，車里安靜的只有細微的呼吸聲，這樣的靜不禁讓人連呼吸都放慢了幾分。
孟嬈抬頭，看見有紅色光斑在顧乂頭頂游弋。她的心臟猛的一縮，將顧乂一下扯到懷里，用手緊緊護住他的頭。
“怎么了？”小刀驚道。
孟嬈看著路過車輛里小孩手里拿著的激光燈，“沒事，是小孩在玩激光燈，我誤會了。”
顧乂的頭貼在她的心臟處，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臟跳動的是怎樣的厲害，為什么？為什么她會那么緊張自己？
過了許久，孟嬈像一只被重新賦予生命的木偶一般，僵硬的松開手，機械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顧先生，對不起，我好像有點神經緊張了。”
顧乂慢慢坐直身子，略微揚起頭，用余光看了孟嬈幾眼，體貼的轉移話題道:“小刀，還有多久到機場？”
“快了，十幾分鐘。”
顧乂愿意粉飾太平，略過剛剛那件事，孟嬈自然也知趣的不再提那件事，車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靜，索性這樣的安靜沒有持續多久，機場到了。
原以為下車就是離別，沒想到顧乂竟將孟嬈送到了登機口，“你什么時候回來？”，他問的親切又自然，好似他們只是暫時分別的情侶一般，好似她歸來時他還會來接她一般。
“嗯，不一定，但辦完事會回揚州，然后去倫敦，不回西京了。”
“去倫敦嗎？去多久？”顧乂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孟嬈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只要他問的無論想不想要回答，她都會乖乖回答，“不確定，也許幾年吧。”
孟嬈再受不了這樣的氛圍，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對話，會讓她又平白生出許多無謂的期待與貪念，她必須得逃離了，“顧先生，我該上飛機了，今天謝謝你了。”
“哦。”顧乂有些失神，“孟小姐，再見。”
看著孟嬈進了登機口，顧乂淡淡道:“走吧，去李醫生哪里。”
小刀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什么接人，通通都是借口，不過就是為了送人罷了。這還沒想起來就這般上心，想起來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