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司機停在路邊,車上的女子淡漠地注視亂成一團的交通,她盯著馬路中間的一攤鮮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陳遠心情隨著車禍爆發(fā)逐漸變得坦然,兩個多月前發(fā)生的遭遇現(xiàn)在卻恍如隔世。
他原本以為車禍、死亡就是頂天的大事,結(jié)果這兩個月的奇幻冒險帶來的驚嚇,比二十一年加起來的都多。
世界觀被碾碎縫合,再碾碎再縫合,車禍這屁大點的事能算個啥。
陳遠看著遠處躺尸的自己,又翻了翻腦海里的《托維克的研究手札》,自言自語道:“你的恐懼就只有片刻,馬上顛覆你世界觀的東西要出來了!”
雖然現(xiàn)在這樣說,但當時還躺在地上的陳遠心里真的很害怕。
他才剛畢業(yè),就決定孤身一人來大城市打拼,沒住所、沒工作,只有一身行李和幾千塊錢。
他沒法承受車禍帶來的嚴重影響,生病住院所需的金錢、癱瘓殘廢的恐懼,甚至是死后的墓地……
短短時間,陳遠就想了很多,身體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懼就像是有無數(shù)螞蟻在啃食他的血肉、撕咬他的靈魂。
越是恐懼就越清醒,能清楚感到血液從身體流逝的虛空,能清晰聽到圍觀群眾的驚呼,能看到不遠處血肉模糊的大叔。
正因為前面還有個人,陳遠受到的沖擊要少很多,而外表憨厚老實的大叔則直面大貨車堅硬的車盤和電動車的破爛車頭。
尤其是電動車表面那層外殼,這些塑料碎片很多都插進大叔的身體,將他的身體劃出大大小小的傷痕,再加上貨車頭的沖擊,整個人就癱在地上,生死不知。
說陳遠不怨大叔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強制帶他上車,還是橫穿馬路不聽勸告…
陳遠都有十足的理由去怪罪大叔,但是他現(xiàn)在更擔心的是會不會殘疾和醫(yī)療住院費該由誰來承擔?
黑司機嗎?
還沒等陳遠想出答案,他眼中飄來一座巨大鐵塔,這個倒掛黑塔像是從云朵里長出來那般,高聳威嚴。
漆黑的塔尖對著陳遠,然后發(fā)出一陣刺耳的轟鳴。
“轟!”
陳遠呆滯的望著倒懸高塔,心中受到的沖擊無與倫比。
巍峨聳立的塔尖逐漸接近陳遠,像是要把他頂穿。
整個世界都靜止不動,陳遠的眼球中只能看到緩慢移動的高塔,看到它停在自己身旁,然后猛地下墜。
“啊!”
陳遠閉上雙眼忍不住大叫,再等他睜開眼睛,他就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古樸精美的羊絨地毯,美輪美奐的復古燈具,栩栩如生的雕刻壁畫……
這就像是中世紀的王宮,每一處都獨具匠心,都在彰顯富貴和精致。
陳遠一步步向前走,沒錯就是在走,他被轉(zhuǎn)移到這時,就完全恢復了健康,車禍帶來的傷痕全部消失。
真是神奇!
穿過羊毛地毯鋪成的長廊,陳遠來到大廳,這里滿是潔白的雕塑碎片,一個個雕像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從地面上一塊塊羽毛碎片得知,這里的雕塑曾經(jīng)都是天使。
陳遠小心翼翼地撿起一塊碎片,這是一個貌美女子的頭顱,她臉上的驚愕栩栩如生,仿佛看到什么讓她花容失色。
這實在是太真實了!
陳遠從來沒見過任何雕塑像這樣真實,眉眼、顴骨、臉上的細紋……都無可挑剔的像人。
如果不是碎成數(shù)塊的石像,陳遠都要懷疑她一下秒會不會復活,會不會張嘴向自己打聲招呼。
陳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放下女子的頭顱,還不忘擦了擦她額頭上的灰塵,結(jié)果不小心劃出一道長痕。
“對不起!”
看著石像上的印跡,陳遠急忙道歉。
這個石頭也太脆弱了,只是輕輕一碰就出現(xiàn)一道裂痕,會不會要賠錢!
還有,人呢?
碩大的城堡怎么連個人影都沒,陳遠環(huán)視一圈,整個大廳空蕩蕩的,除了復古的桌椅與華美的裝飾,其余都是潔白雕像的殘骸。
陳遠踮起腳尖從碎片夾縫中走出,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個巨大黑影在房梁上靈活穿梭,正在逐步靠近他。
穿過雍容華貴的大廳,陳遠來到一處水洼旁,如果說前面的風景是精美絕倫,現(xiàn)在的畫風就直轉(zhuǎn)而下。
潮濕的泥土加上錯綜復雜的藤蔓,還有詭異排列的石林,腥臭的空氣……
陳遠仿佛置身于兩個世界,也就幾百米的路程,一邊是中世紀皇家城堡,一邊是荒野求生?
這種離奇的對比讓陳遠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期許前方能找到離開黑塔的出口。
他不知疲倦地在曠野的山谷里行走,時間的流逝對他來說并沒有意義,他好像丟失了此行的方向,只能憑著感覺前行。
終于走出山谷,他看到遠方叢林深處的神廟,它是由奇形怪狀的頑石隨意拼搭出的簡陋模樣,但是神廟入口處卻佇立著一排排石像,無數(shù)種族的生物神態(tài)各異。
粗略看過去,有面目猙獰的獸人,神話故事里的人魚、海妖,張大翅膀的天使,甚至是深淵里的丑陋惡魔……
它們擺出各種姿態(tài),手握各種武器,面對的都是那五米高的簡陋神廟。
陳遠不知道它們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它們的下場一定不會好。
而現(xiàn)在自己也將前往那座神廟!
“嘶嘶!”
詭異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踏進叢林的陳遠抬頭望向茂密的樹枝,高聳的樹木將頭頂?shù)年柟馊空趽酰笸却值奶俾p繞在樹干上,像是一條條兇猛粗壯的綠蛇。
腥臭的寒風將樹葉打的嘩嘩作響,絡繹不絕的“嘶嘶”聲環(huán)繞著陳遠,讓他不寒而栗。
陳遠繼續(xù)在泥濘的沼澤邊前行,他不知道還要走多遠才能離開,也不知道這樣往下走的意義是啥,但是心底的聲音驅(qū)使他不斷前進。
寂靜的叢林里聽不見蟲鳴鳥叫,只有圍繞在耳邊的“嘶嘶”聲,這種聲音從踏進叢林的那一刻就響起了,像是無數(shù)只蛇在吐信子。
強忍著心底的恐懼,陳遠繼續(xù)邁著機械的步伐,緩慢接近神廟。
等到要走出陰暗潮濕的叢林時,一條兩米寬的蛇尾將陳遠卷了起來,蛇尾上密密麻麻的尖利鱗片扎進他的身體,一攤腥臭的粘液從頭澆灌而下。
還沒等痛覺神經(jīng)反應過來,陳遠逐漸失去對下半身的控制權,石質(zhì)的光芒從腳底向上,五感逐漸鈍化,他正在向石像轉(zhuǎn)變。
陳遠呆滯地仰頭,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個不著衣縷的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