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聰家，四口人，普通家庭，房子是遠郊老樓，湊合著過。
傍晚，飯點。
飯桌上，山珍海味沒有，粗茶淡飯不至于，三菜一湯，有葷有素，也挺香。
“爸！”
“大少爺！”
“吃飯！”
朱曉玲，朱大聰的妹妹，年紀差五歲，還在念書，放假在家，樣貌甜美，乖巧可人。
正在飯桌前盛飯，擺碗筷。
李玫，這個家的女主人，將圍裙脫下后，坐到飯桌前。
臉色不太好，兩手環抱于胸前，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朱玉厚，正拿著工具，在鼓搗修理加固搖晃的書桌。
聽到飯好了，放下工具，洗手后，上飯桌。
“香哈！”
朱大聰從屋里出來，看見女主人雙手環抱于胸，氣氛不太對。
打了個哈哈。
沒敢坐下，拿飯碗往里夾了點菜，準備開溜，回屋里吃。
“大少爺，您哪去呀。”
“坐下吃唄，省得有人背后憋悶氣。”
李玫的話，陰陽怪氣，邊說邊朝朱玉厚剜了一眼。
朱玉厚低頭自顧自扒拉飯，沒敢接話茬，這個家女人當政。
朱大聰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不太情愿的坐到椅子上，學著老爹的樣，低頭扒拉飯菜。
見到大少爺坐下。
李玫才拿飯碗動筷子，吃了幾口后，道:“大少爺，您該交生活費了，拖也不是這個拖法呀。”
該來的躲不掉。
朱大聰放下筷子，拿了張紙巾，擦了擦嘴，他沒什么胃口了。
定定神，回道:“阿姨，過幾天給。”
二十幾年里，除了欠爹媽外，朱大聰從未欠過別人錢，連人情債都很少，包括后媽在內。
以灑脫自在為人生信仰。
網文作品金融化浪潮來襲。
朱大聰準備扛著麻袋去撿錢，不僅沒撿到，生活還搞得一塌糊涂。
此刻心情用兩個字形容，羞恥。
李玫抬眼撇了撇朱大聰如苦瓜般的臉，道:“吃飯呀，我就問問，關心一下，不是催你要錢。”
“拿筷子，別一臉苦瓜樣，弄得像我這個后媽給你穿小鞋似的。”
朱大聰臉色更難看，被迫聽話的拿起筷子扒拉飯，勾心斗角埋汰話這一塊，他根本不是對手。
經驗告訴他，敢不聽話，等下得聽更多板正卻刺耳的道理。
朱大聰不愿意呆在這個家，可外面也不好過，包租公，包租婆，收錢比后媽還黑。
他掙的錢不多，扛不起花銷，算來算去，給外人坑，還不如給后媽坑。
交了生活費，住著理直氣壯，倒也不至于挨多少臉色。
后媽一樣克制不少，畢竟，收了大少爺的錢，減輕家庭開銷的壓力。
大家互惠互利，湊合著過。
李玫又吃了幾口飯，繼續道:“大少爺，別怪我這后媽多嘴。”
“您這生活費，可欠了三個月。”
“如果不想交，或者覺著貴，咱們敞開了說，可別在背后憋悶氣。”
這一陣，一陣的陰風，不停地吹。
朱玉厚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靠著椅背，擰著眉頭，道:“李玫，別老后媽，后媽行不行，大家都相處十幾年了。”
“咱都知根知底，何必這樣。”
“等大聰找著工作，上班領了薪水，肯定會把錢給你補上。”
朱玉厚作為一家之主，夾在兒子和老婆中間，可太難做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現任老婆總看朱大聰不順眼，平常沒事老陰陽怪氣的數落這，數落那。
散裝再湊家庭，先天性原罪，并未因為時間而改變。
啪……
李玫扔下碗筷，炮口轉向朱玉厚，道:“他是找不著工作嘛？”
李玫剜了女兒一眼，就會拆臺的小犢子，這多尷尬，情緒都頂不上去了。
“沒你的事，吃你的飯。”
雖然在訓斥，但每每看向女兒，李玫總會非常舒心。
親閨女很爭氣，比家里的大少爺強太多，各方面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這讓憋著火的李玫，緩解不少怨氣。
飯桌上的火藥味，讓朱曉玲的一句話，吹散了不少。
大家重新拿起了碗筷，繼續吃飯。
李玫可沒打算放過，任何能埋汰家里大少爺的機會。
情緒沒那么頂了。
話還是該說照說。
“大少爺，您別一天到晚擱家抱著手機看什么網絡小說。”
“那玩意不能吃飯。”
“多大個人了，多出去轉悠，娶個媳婦，分家另過去，省得總是背后說我這后媽對你不好。”
“普通婚房，我們能給你出四分之一首付。”
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玫又放下碗筷，臉色從涼薄，變得鄭重其事，道:“我說大少爺，您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活不干，很反常呀。”
“該不會炒文去了吧！”
她挺了解家里這位大少爺，出息不大，也很少惹事，隨爹忠厚老實。
雖說工資不高，但花得不多，吃喝嫖賭抽都不沾，能攢些票子裝飾錢包。
近來，太詭異了。
四個月了，沒上班，不應該。再退一步，就算失業，兜里還是有些票子，不至于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都交不起。
李玫道:“大少爺，你可別去炒文，那玩意比黃賭毒更燒錢。”
炒文一夜暴富的人很多。
虧得底掉的人更多。
朱玉厚不太喜歡老婆訓兒子，但這句說得在理，他了解兒子看網文長大，最近行為反常，搞不好真炒文去了。
他道:“大聰，你阿姨這點說得對，咱錢少點無所謂，別碰那玩意，新聞里可爆出不少年輕人炒文負債累累的事。”
朱曉玲是網絡時代的原住民，不認同老一輩的思維方式，現在的世界，風口一陣一陣，得趕呀，甭管對不對，進去插桿旗總是好的。
她道:“爸，媽，當年你們不信網上賣貨，當年你們不用微信支付寶，當年，當年……”
“現在怎么樣，方不方便，養生微信公眾號香不香！”
“好些個人炒文一夜暴富。”
“兜里的錢十倍，百倍，千倍的翻。”
朱曉玲也在炒文，不僅她，同學們也在炒，大街小巷都在炒。
她繼續道:“等你們跑步進場的時候，這個風口才會過去。”
李玫揪住朱曉玲的頭發，佯怒道:“妮子，就不該生你。”
“一天到晚不頂嘴，你渾身不得勁是吧。”
“你們都本分點，咱是普通家庭，出了事，你們哭都來不及。”
朱大聰腦闊疼，他讓老爹和后媽說中了，債務纏身倒不至于。
生活卻已經一塌糊涂。
還讓人叨叨，火氣一下頂上來。
“阿姨，爸，我知道了，好好吃飯唄，你們別嘮叨了行不行。”
什么話，還牛起來了。
李玫又來勁了，道:“大少爺，我這后媽教你幾句都不行唄。”
“翅膀硬了，你飛唄。”
“別擱家里吃干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