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樣,若說是父皇在出征前才給穆家二公子賜了字,那么她怎么的都不該知道這事才對。
但是在她那不知何處出現的記憶中,卻是分明地記得,穆家二子十八那年宮宴頂著病弱的身軀,一場與北地來使的比試艷驚全場,得了父皇賜字:齊光。
算算年歲,今年的穆二公子想來將將十五歲,卻是一字不差的對上了這平常人若是用了,有些大逆不道的字。
想來那并不僅僅只是一場噩夢,但是有些東西卻不知不覺的改變了行進的方向。
“姑娘。”不過兩柱香的時間,房門便被敲響,來的人是其葉,“姑娘,婢子們尋了些菌子,用備好的半只風干雞燉了些湯水,也烤了幾個番薯,有些簡陋但也還算得上鮮香,姑娘可要出來用些?”
慕霜澄起身出門,無論如何,不管那究竟是預知的噩夢還是她當真得了老天寵愛重活一世,首先要改變的便是這北境戰局。
…………
冀縣,駐地主帳
程煜大步走向大帳,一把撩開垂下來的簾子:
“殿下!大喜!穆世子帶了一萬援軍和二十車糧草急行前來支援。”
“咳,程校尉,太子身前注意著些規矩。”說話的是一身文官服飾,站在太子身后的少年。
這便是頂替了程煜跑了之后頂替了名額的太子伴讀程焰,最是重視禮儀修養,亦是程煜的親堂弟,太傅中也就出了程煜這么一個怪胎,其他的便算得上是世家公子行事的禮儀標尺了。
慕霜曜聽了程煜的話卻也是激動的站起了身:“可當真?若是多出來一萬精兵,足夠將北地那些個蠻子鎮住了。”
程煜忍不住咧開嘴笑的燦爛:“這是穆世子擔心戰局,只帶了一萬騎兵和部分糧草急行軍來的,后面還跟著三萬精兵和大量軍需,大約要晚上幾日。”
“而且隨著穆世子來的安國公府二公子精通醫術,他們過來路上正碰上送九殿下回京的馬車,穆世子認得末將,穆二公子一眼便瞧出九殿下是遭了暗算中了毒,出手幫九殿下尋了解藥,末將返回時其葉已將殿下送至黎城小院了。”
聽聞妹妹已然安康,慕霜曜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是放了下來,“修遠如今到哪了?二十車糧草也就將將夠用上兩日,召軍需帳來人及各位將軍來大帳議事。”
“穆世子已臨近冀縣,至多還要半日時間。”
一道道命令下發到軍中,也是順著安撫了最底層士兵緊張的心情。
.........
慕霜澄一行三人,也算得上是輕裝快馬,不同于安國公世子穆胤容率大軍帶著輜重行進,繞不得小路,便是一路急行軍也不如慢了大半日出發的慕霜澄主仆三人。
北地多山,官道修得規整,三人專挑著小路走,還在山里撿了個十多歲的孩子。
前日一早她們三人剛從那無人小村出來,便駕著馬車抄小路進了山。
說是小路卻也算不上正經山路,平日里有些山匪,如今碰著戰時,便是山匪也逃難了去,加上父皇下發了一道山匪從軍可抹去部分罪行,若是立了戰功恢復白身或者博個功名也未嘗不可。
山匪留下的寨子確實是好地方,皆是些易守難攻,且能自給自足的位置,三人馬有多的,尋了些寨子里棄置的馬車,到還從糧倉中翻出來些陳糧,主仆三人也是毫不客氣的全都拉上了車,留下文書與私印算是捐贈給著山匪窩窩記一小功。
當晚她們三人便歇在了一處已經空了的寨子里。
晚上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其葉本以為是進了老鼠,出去查看一圈,回來時手上卻押了個看著不足十歲的瘦小男孩。
“姑娘,這小子偷翻我們馬車上的東西,拿了好些布匹藥材。”
其葉語氣不好,她家姑娘選的藥材不多,但樣樣皆是有用的精品,這都是要帶上戰場給將士們用的。
那小孩見著慕霜澄卻掙扎了起來:“我娘傷的很重,求姑娘救救我娘和妹妹吧!小子愿賣身給姑娘做牛做馬,但求姑娘救救我娘和妹妹吧!”
其葉一下子沒抓牢,竟然那小孩掙脫開來,沖到慕霜澄面前,跪下,用力的將頭砸到了地上的石板上,一下又一下的磕了起來,嘴里念叨著:救救我妹妹吧,救救我娘吧......
其華被沖過來的男孩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抽出了腰間的短匕,見著沒有了下一步的行為,才稍稍的安心下來。
不過三四下,慕霜澄眼見著這孩子額上便是紅腫一片隱隱滲出血色。
不過看了其葉其華二人一眼,她們便知道主子大概又是心軟了。
其葉上前,一把捏住男孩肩膀,強壓著他跪在地上,卻也再磕不下去頭。
“這兒離冀縣不遠,便是山匪都撤離了,你為何在這寨子中?”
那男孩抿了抿唇,終是緩緩道來:
他母親原是村子里一普通農女,被山匪擄上了寨子,因著容色出眾被大當家的挑了去。
日后的日子過得倒也是順遂,先后有了他與妹妹。
再后來,便是北地大軍攻城,守城將軍無能,棄了大燕的邊界——云夢關,北地大軍一路攻入冀縣,直到太子殿下率兵出征,當今天子又下發了一道征兵令,寨子里大當家的遣散了寨子里的人,分了些這些年攢下的家底,便率了愿意一同去洗清自己身份的漢子入了兵營。
寨子里大部分的老弱婦孺都是帶著行囊離去了,他父親卻是把他們母子三人藏在了糧倉內,雖沒多少金銀,但是卻有不少的陳糧,不好吃也能好好地活著,不必出去與人爭搶討食過活。
人算不如天算,他們母子三人在寨子里藏了半月有余,卻被一支偷偷進了大燕的北地探子摸進了寨子,尋了糧倉,那時他正在山上打些兔子之類的野物,想著給母親與妹妹加些肉食。
回去時便看到的是遍體鱗傷的母親與氣若游絲的妹妹,就那么躺在地面上。
當晚她二人便發起了熱,他只能按著寨子里的土法子,尋了從前爹爹埋在院子里說是等妹妹出嫁時再挖出來的酒,一遍一遍的為母親和妹妹擦拭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