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樂師曾經對我說過：“身在青樓的美艷女子，更要注意自己的名聲，因為有點身份的男人喜歡的是淤泥之上的蓮花，而不是帶著淤泥的蓮花。”

　　作為身逢亂世的女人，或許生得美艷，便是一宗大罪。從前在浸香樓的我，總是擔心自己不夠貌美，而現在，我卻擔心自己不夠丑陋。

　　在被關押了一天后，晉王殿下親自來到側院視察。他將我們叫到院子里，按照男女分開，又將身份看著重要一些的人聚在一群。

　　晉王站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冷著臉對我們說：“各位楚王府的老少，本王今日請你們前來，不是故意為難，而是因為楚王府最近不安寧，本王有理由懷疑楚王府內有奸細。”

　　老管家走上前去跪倒在地，顫顫巍巍地說：“晉王千歲！我們可都是楚王府的老人啦，我們不可能是奸細的，還望晉王明查！”

　　晉王看著老管家點點頭，抬手示意他站起身來。晉王對老管家說：“老人家，我認得你，你一直跟在楚王身邊，你不會是奸細的。”

　　“但是！”晉王環視一周，然后將目光停留在我和璞兒身上，“有些人可不是楚王府的舊人！楚王妃？”

　　我應聲上前，低頭不語。晉王走到我面前，用手托起我的下巴，輕輕地說：“楚王妃，你叫什么？”

　　我輕扭開頭，錯開了晉王的手尖，低著頭說：“小女子柳嫣紅見過晉王千歲。”

　　晉王干笑幾聲，說到：“這名字，倒像是浸香樓的紅粉佳人。你家住哪里？何方人士？”

　　我害怕說漏了嘴，惹出沒必要的麻煩，便大而化之地說：“小女子是神都人。”

　　晉王追問到：“你家里還有別人嗎？”我從七歲開始就被父母賣到浸香樓，他們現在也不知道逃難到哪里去了。

　　我只能遮遮掩掩地回答：“回晉王千歲，楚王過幾天就回來了。”

　　“哦！楚王是你家人？”晉王半閉著眼睛，若有所思地說：“小滑頭，還挺聰明。”

　　說完晉王便把老管家等人全都放走了，但是我和璞兒卻被帶到晉王的內宅，被嚴加看管起來。

　　不過當時的我并沒有太擔心自己，因為我覺得芳弟應該很快就會帶我走了，到時候這一切跟我也沒有關系了。

　　以侯春芳的本事，離開大虞朝，就算不愿在偽周生活，也可以帶著我或去暹羅，或去扶桑，總之可以遠走高飛。

　　璞兒和我被關在一個房間里，她倒是很害怕。晚上她蜷縮在我的懷里，對我說：“小姐，我害怕那個晉王。”

　　“別怕，有我在呢。”我輕輕撫摸著璞兒的小臉，說到：“放心吧，馬上我們就可以離開了。”與其說我在安慰璞兒，倒不如說更像在安慰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晉王又來了。他這次沒有帶著隨從，也沒有穿著王爺的服飾，只是輕裝素裹地只身前來。

　　我和璞兒雙雙跪迎，但晉王卻顯得十分客氣，將我攙扶起來，笑著說：“怎么樣，柳小姐，住的還習慣嗎？”

　　他稱我為柳小姐，而不是楚王妃，這讓我感到疑惑，又有些不安。我愈發想念芳弟了，又有些抱怨他為何還不來見我。

　　我站在原地怔了半天，晉王笑著看著我，我只好回話到：“回晉王千歲，我在這里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晉王關懷地問到。我長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我是說，晉王殿下要留我在這到什么時候？”

　　晉王擺弄著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地說：“是這樣，柳小姐，你看啊，楚王現在還未回都，最近奸細猖獗，我作為一國攝政，不得不察。”

　　我心中有些不悅，“奸細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我又不是奸細！”

　　晉王抬起頭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咂了一口酒，說到：“實在抱歉啊柳小姐！你這個人，一沒有身份，二沒有家人，這不得不讓我懷疑啊。”

　　我聽到晉王這樣說，實在不敢再多說話，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聽候發落。

　　晉王看看我，笑著說：“不過柳小姐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會為難你。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晉王站起身，準備離開。他走到門口時又轉身回頭看著璞兒說：“你跟我來吧，給你準備了新房間。”

　　璞兒拉著我的手，說什么也不肯離開。我撫摸著她的手，對她說：“別擔心，你去吧，我白天會去看你。”

　　晉王從門外叫來兩個侍女，將璞兒帶了出去，我一個人關上門，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知所措。

　　第二天早上，我在院子里找到了璞兒，索性她的狀態還不錯。這樣的日子過了有三四天，算起來楚王也應該回都了。

　　如果侯春芳這人再不露面的話，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現在看來，這個晉王陽四龍還不知道懷著什么心思，我不能脫離虎口，又入狼穴！

　　晚上，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窗外的樹枝一陣搖擺之聲，像是有人從樹上跳下來。

　　我有種預感，所以站在門口忐忑地等待著。果然，侯春芳來了！他身穿一身黑衣，還蒙著面，但是我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我一把抱住他，哭著說：“芳弟，你怎么才來呀！我都快急死了！”

　　芳弟回身把門關嚴，拉著我到床邊坐下，扯下蒙面，皺著眉說：“我今天才知道你被關在這里！”

　　我無奈地說：“我害怕，我不想待在這里，那個晉王，我害怕他。”

　　芳弟嘆了口氣，說：“我正要說這個，這件事怪我。是我跟晉王殿下說楚王府里有奸細的。”

　　我追問到：“你是說我了吧？說了在楚王府有浸香樓的歌妓？”芳弟點點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撇開他的手，有些生氣地說：“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你在兩個王爺之間挑事干嘛，我們遠走高飛不就好了！”

　　芳弟搖搖頭，拉起我的手說：“你身在楚王府，又是楚王妃，哪那么容易救你出來。我只能這樣先把水攪渾，然后再尋機渾水摸魚。”

　　我白了他一眼，生氣地說：“渾水摸魚？現在我是從一個魚塘掉到另一個魚塘里了。晉王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對！”

　　芳弟笑著說：“不會的，你放心吧。晉王千歲是想利用這件事敲打一下楚王，讓他臣服于自己。”

　　我冷笑一聲，說到：“但愿如此吧，反正我也不想這些事。不過你還是去跟晉王說說咱們的事吧，我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你看我被關在這里你都不知道。”

　　芳弟沉默了一會兒，將我摟在懷里，說到：“放心吧，我有把握。”

　　窗外的云，被月光照的很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