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能這樣。”璞兒哭著說：“你吃藥啊！”我用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幅度微微點點頭，將嘴巴分開一條縫，示意璞兒可以給我灌藥。

　　我這么做不是真的想吃這藥，而是我不希望璞兒傷心。璞兒一邊抽泣著一邊給我喂藥，我看過藥方，這藥本該是相當苦澀的，但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它的味道，只是在藥湯劃過喉嚨時會有刀割一般的痛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酷刑般的吃藥過程終于結束了，我緊閉雙眼，任憑病痛在身體里肆虐，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沖淡我內心的痛苦。

　　璞兒將藥碗端走，從外面又端回來一碗稀粥，這是又要給我“上刑”了，我無奈地搖搖頭，對她說：“等一下再吃吧。”

　　璞兒放下托盤，拉起我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苦笑著對我說：“小姐，無論怎樣你也要堅持活著，侯大人本領高強，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說不出話，只是嘆了口氣，用手輕輕摸摸她的臉。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對未來的局勢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楚王已經封鎖了神都各處關口，并且控制了鯨墓島幾處港口，而宋王在外被偽周軍所纏，也無法回都救援，僅靠著圣宮內的幾個人，又怎能是楚王的對手呢。

　　在我重病的這幾天，楚王也沒有過來看過我，璞兒從門外衛兵那里打聽到一些消息，楚王今日正忙著拜訪各個朝中重臣。其實不用想都知道，楚王一定是威脅朝臣支持他稱帝。

　　夜晚，璞兒從跑到房頂朝圣宮方向望去，她說她看到宮外的護宮河上燃起一片大火，城墻處也有很多干柴和煤油堆積。或許楚王這幾天沒強行進攻，也是忌憚圣人會魚死網破吧。

　　曾經的我給晉王建議的上策就是“殺帝代之”，看來楚王將這條上策貫徹的很好。可見做人或可善、或可惡，但絕不可以像晉王那樣既想要實權，又顧及名聲，到頭來卻被楚王族滅，僅剩下一個在外領兵的弟弟幸存。

　　一天晚上，璞兒告訴我院外來了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衛兵見了他都很尊重。璞兒說那人要來見我，說我是他的恩人，也是他女兒的恩人。

　　我隱約之間已經猜到了是誰，便忍著全身的疼痛，掙扎著坐了起來。璞兒按我的吩咐將那人帶進來后，果然如我所料，是李虎。

　　李虎施禮過后，低著頭說：“王妃殿下，末將一直想來當面感謝您，可惜最近公務繁忙，還望王妃見諒。”我有氣無力地說：“不必客氣，不要拘禮，請坐。”

　　李虎聽我說話間，稍稍抬起頭看看我，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張大了嘴，說：“王妃！您怎么病成這樣了？這~都有點脫相了。”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都能摸到骨頭了。

　　以前芳弟經常說我的小臉蛋摸起來圓潤無骨呢，現在，他已經生死未卜了，而這里面，或許也有眼前的李虎為楚王出的力吧，某種程度上說，他是我的仇人。

　　我慘然一笑，對李虎說：“芊芊怎么樣了？還好吧？”李虎輕嘆一聲，對我說：“回王妃話，芊芊并無大礙，只是神情總有些恍惚，有時候還發瘋，是我害了她呀。不過芊芊說在晉王府之時，王妃您對她多有照顧，多謝王妃了。”

　　芊芊真是個重感情的好孩子，其實在晉王府的時候，我和她基本沒見幾面，只不過在晉王當初封帝的預演大典上說了幾句關懷的話，就這她也記在心上，真是個好孩子。

　　我追問到：“李虎將軍，當初您為什么讓芊芊去晉王府呢？”李虎搖著頭說：“不去不行啊，當時楚王被排擠在外，就連王妃您也被晉王抓走了，我一個小小的參將又怎能安好呢。”

　　李虎頓了頓，又說：“對了，當初還要感謝開都大夫侯春芳呢，要不是他發現了芊芊推薦給晉王，我們一家人就完了。可現在侯大人被困在宮內，真是造化弄人吶。”

　　我聽到李虎言語之中依然對芳弟有感激之情，本想跟他求求情，待大軍進攻圣宮之日對芳弟手下留情，但我轉念一想，他李虎一個參將，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同他說了，反倒徒添麻煩。

　　于是我岔開話題，問到：“李虎將軍，最近楚王怎么樣？”李虎聽聞此話，將頭低了下去，低聲說：“唉，楚王殿下最近召集了很多朝中重臣商議國事，不過談的并不好，現在不僅是百官鶴唳，就連好多將領也是人心惶惶。”

　　我有些困惑地問：“將軍們跟著楚王殿下可謂是從龍之功，又怎會人心惶惶呢？”李虎皺皺眉，似乎在想要不要和我這樣一個女人聊這些，但我卻很感興趣，又追問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說說，如果楚王真有什么考慮不周的地方，說不定我還能勸勸楚王呢？”

　　李虎使勁地點點頭，對我說：“對對對，王妃說得對。唉，其實說來也簡單，想必您也知道了，楚王將景謙手下的那一百多兵士全都處死了，就連早就投靠楚王的燕王和陳大人也被楚王趕進圣宮了。楚王心思縝密，恐身邊有奸細，這本不為過，只是如今但凡與宋王或是晉王有過關聯的人，楚王都刻意排斥，甚至論罪，要知道，我大虞朝軍將，有哪個敢說和晉宋二王毫無關聯呢？故而現在軍中充斥著壓抑和猜忌，楚王甚至鼓勵軍官們互相告密，弄得人人自危。”

　　就在李虎跟我訴苦之時，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隨后是璞兒的叫喊，“你們要干嘛，這里住的是楚王妃，你們別亂來！”

　　“滾開吧你個小蹄子！一個二手的騷娘們兒裝什么！”

　　李虎聽到外面的爭吵后立刻轉起身拔出佩刀，對我說：“王妃您稍安勿躁，末將出去看看。”但沒等李虎出門，外面的人就已經沖了進來。

　　“娘的！把這個騷娘們兒抓起來，大家一起去見圣人！”為首的一個將官叫嚷到。李虎橫著刀站在我的床前，對那人說：“王燦？！你這是要干什么？你不知道這是楚王妃嗎？”

　　那個叫王燦的沖李虎喊到：“李虎？你怎么在這兒？怎么，你跟這婊子也有一腿？”李虎被氣得滿臉通紅，提著刀就要砍殺。

　　我叫住了李虎，對王燦說：“王將軍，楚王在哪兒？”王燦看了看我，輕佻地說：“這小模樣還真是勾人啊！怪不得王爺們都搶來搶去呢！告訴你楚王妃，魏孽已經被我們活捉了，馬上我們就綁了你！”

　　“什么？逆賊！”李虎抬刀朝王燦砍去，王燦一閃身躲過大刀，朝李虎的腰踢了一腳，幾個兵趁機按住李虎，將他捆了起來。

　　我伸出手掌對王燦說：“王將軍，你沒必要抓我，你們不是要見圣人嗎？我認識陛下的親信，開都大夫侯春芳，我可以幫助你們；相反，你們如果傷害我，圣人、宋王、侯大人都不會放過你們。”

　　王燦撇撇嘴，最后一揮手，說：“先不抓了，你們在這站崗，嚴加看管！”

　　我看著眼前亂糟糟的局勢，倒有些想喝那碗已經涼了的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