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北越圣上圣后位居的龍椅鳳座遠遠地在宮殿的最里頭，距離殿中還有數十個臺階。即使身為場上實力最為強悍的兩人，這輕微的味道在傳至其上時早已被臺階兩岸扶手上設立的龍涎香吸收，朔淵圣上和珺婭皇后倒沒有聞見分毫。
不過殿中兩側設立的葫蘆形玉石宴幾離殿中的位置卻很近，雖然其他人沒什么感覺，卻苦了北慕辰和蘇玄墨。
“這侍女，真是什么都敢做！”北慕辰被這味道熏得很是不悅，面色冷峻，一雙俊眉擰成了麻花。
蘇玄墨挑了挑眉，把玩起了象牙折扇下的沉香流蘇扇墜，將之附于鼻下，一股幽婉清醇的香味悄然散發，讓他感官舒暢了許多，接著表示理解：“她若不這樣，丟的是命。”
“你倒是說的輕松……”北慕辰附身過來，“那把你的扇子借我。”
“不要。”
“……”
北慕辰沉著臉端正了身姿，目光回到了大殿之中，落在了沐凝正在捂鼻的那方手帕上。
乍看之去好似少女在掩面嬌羞，但北慕辰總覺得，沐凝也是能聞見那股味道的。這個據說靈根未開修煉不能的廢材，也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真是讓他越來越好奇了！
“沐家遺女，可否開始？”殿堂之上朔淵圣上并沒有在意堂下幾人心思各異的小動作，見夏桃走了進來，沉聲發問。
隨著夏桃的靠近，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更濃，沐凝只想快點結束這場證明，她剛要開口，左側華衣貴服的男人搶先開口道：“父王，且等一下。”
“辰兒？”朔淵圣上頓了一下。
北慕辰站起身來，向圣上鞠了一禮：“父王，兒臣想要沐小姐手中的那方帕子。”
此話一出，全場近乎石化之勢。
殿中丫鬟太監侍衛無一不再心中炸開了鍋，尊貴如同神祗的辰王殿下竟然公然求取女子絲帕？！
要知道身為女子，平日里是將手帕掖在臂釧里，沾染著女孩子體溫和氣息，屬于閨私之物。辰王殿下這么做，無異于公然求愛，這是要羨煞多少女子？她沐凝何德何能，竟能使辰王殿下傾心求帕！
此時孫婉月的眼睛里憤恨地都要冒出血來。這個賤丫頭一定使了什么巫蠱之術，不然就憑她那丑陋不堪的面容，辰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她一眼！
一直默不作聲的淑貴妃也顧不上失態，從宴幾首座上站起身來，訓斥道：“辰兒，休要胡鬧。”
她養了二十年引以驕傲的孩子，今天是被牛糞糊了眼，豬油蒙了心嗎？
對于辰王提出的要求，沐凝卻很想直接說“滾”，但她硬生生壓住了這個脫口而出的詞，轉而溫婉地輕聲說道：“這塊絲帕凝兒已用過，贈予辰王實在不妥，改日凝兒再親自制作一方贈予殿下。”
搶她帕子？莫不是想熏死她？
“有何不妥？本王就想要你手中那塊。”北慕辰無視其他人的反應，霸氣開口。
“……是，凝兒這就贈予殿下。”
好好好，給你成了吧。沐凝嚴重懷疑她要是再不給，估計當堂就要被拉出去午門斬首了。
她扯出一個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將帕子遞給了得逞的某人。
垃圾辰王，仗勢欺人！
北慕辰接過帕子，無視了沐凝眼中那股怨惱的目光，壓抑住心頭笑意，轉而向北朔淵請示道：“父王，可以開始了。”
北朔淵點了點頭。沐凝也沉下心緒，拋去所有雜念，眼下最重要的是為自己討回公道。
身旁的夏桃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沐凝看了一眼，心中冷笑了一聲，徑直繞過她走到置有紫羅蘭和“清水”的桌前。
接著端起裝滿清澈液體的瓷杯，舉至額前，而后往地上灑了一點。
“無色。”沐凝道。
而后她走到殿堂右側一處無人的玉石宴幾那里，執起桌面上的一方茶杯，將瓷碗里的水往茶杯里頭倒了一點，接著舉起茶杯放置唇邊，一飲而盡。
“無毒。”她又道。
兩句話一氣呵成，殿堂之下少女動作干脆，瀟灑果斷，讓殿中不少人眼神中透露出傾佩之意。
雖說無色無毒，但從空氣中隱隱傳來的一股微酸的氣味可以嗅出，這并不是清水，倒像是往水里頭加了些食酢。
是用這食材來萃取粉末么？北慕辰挑了挑眉。
“現在你可以將手指放在這碗里攪一攪，不必擔心傷了你的手指。”沐凝面無表情地對夏桃說道。
在親眼驗證了沐凝將這不明液體飲入了一口，夏桃十分放心地將手指放在“清水”里，甚至可以說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一遍。
只是在她放完手指之后，沐凝的眼神多了幾分嫌棄。難道她已經看出什么來了嗎？夏桃緊張了一下。
不可能的，她之后拿皂莢清洗了那么多次，不可能聞出來的。
沐凝在夏桃做完一切后，沒再觸碰那個瓷碗，而是拿起了一株紫羅蘭。
“沐小姐，如果紫羅蘭遇到這沾染了奴婢手指的水沒有變色，是不是就可以證明奴婢的清白了？”夏桃搶先問道。
她就不信紫羅蘭好好的遇上清水還能變色，若是這水是紅色染料她還姑且相信。唯一的證據已經被她洗掉了，沐凝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變色了呢？”沐凝反問道。
“那就證明尼蘿綠果是奴婢拿的，奴婢甘愿受罰。”夏桃信誓旦旦地說道，很是自信。
“怎么可能？”
“不……這不可能！”
“我明明……”
不到一分鐘，夏桃花容失色，不復之前模樣，整個人跌坐在地，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
此時沐凝手中的紫羅蘭已經浸入瓷杯，再拿起之時浸水部分已經由紫變紅。
“明明什么？”沐凝嘲笑著反問，嘴角滿是戲謔。
“明明……你明明說污穢之物可以洗去的！你這個騙子！賤人！沐凝你不得好死！”夏桃嚎啕大哭著，氣急敗壞，一口鮮血瞬間淤積在胸。
聽聞污穢之物，在場宮女太監們都嫌棄地捂了捂口鼻，盡管他們什么也聞不出來，不過并不能阻止他們對夏桃此行此舉的鄙夷。
夏桃最后的話語已經十分明確，不打自招了。事已至此，水落石出。
沐凝神情淡漠地朝大殿之上鞠了一禮：“圣上，凝兒證明完了。”
清雅脫俗的身影與身旁跪地歇斯底里的夏桃仿佛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