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舉人背著行囊，搖搖晃晃地走著。

　　前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偶爾有幾片金色的麥浪涌出，卻又很快被淹沒。

　　幾只麻雀在伽藍廟梁上找食，啄了一嘴的灰。幾片積云集在西邊的那片天空上。

　　突然，從舉人的對面走過來一個老農，背著鋤頭，眼見著是要下地的。

　　老農走到舉人面前，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下他。

　　“你是本鄉(xiāng)人嗎？”

　　舉人答道：“我是啊，宋家老五，出去考功名的那個，您是……？”

　　老農回答著，臉上一下子掠過無數種表情。

　　“哦，我是楊七，大號終定。”

　　這回輪到舉人打量他了。但見楊終定身上與褲子上都不大干凈，個子原來是這么矮。

　　老農見他這么上上下下的打量，倒也不火，只是笑了一聲便走開了。

　　在舉人看來，這笑聲似乎有些難聽。

　　二

　　舉人繼續(xù)走著，走過自己熟識或已不熟識的一切。

　　那鄉(xiāng)里的稻田已改種桑了，那東邊兒的羊倌早把他的羊給賣了，換了一畝的地……

　　這些舉人都不在乎，也在乎不起來。有時這些東西就像水一樣，靜靜地流著。雖然不會干竭，但流過的卻不能再回頭了。

　　他面對著自家的大門，卻沒有將它打開。

　　終于，他一把推開大門，卻看見了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婦人。

　　老婦人看看他，依舊忙活自己的。

　　舉人突然明白：似乎一切都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樣子了，它們變了，變得透徹，令人無故的一陣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