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刻，烏云遮月。
清冷的夜風吹動枝椏，在空寂的院落里響起幽幽之聲。
這大概是一種不詳的預兆。
黑夜自古以來便不是什么好的意象，對尚且蒙昧的普通人來說尤為如此。
比方某些地方的傳說里會說月亮上住著一只野獸，每逢夜晚，便用它那眸子冷冽地注視大地。
城主府的管家孫順被一陣尿意憋醒，他匆匆披上褂子出門尋摸茅房。
夜深乍寒，讓他打了一個激靈，“哎喲，差點兒憋不住咯。”
孫順暗罵一聲，隨即被風消解。
城主府占地大得很，庭院連廊眾多，即使是在白天也很容易走岔。
何況現在這里一點光亮都沒有。
孫順出來的時候忘了打燈籠，現在只能憑著記憶和本能慢慢尋摸。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焦急，“要不就在這里解決算了。”他這樣想道。
可是解決小的還好，現在他欲來的是大的。
若是第二天被人發現，那他在城主府就徹底干不下去了。
不知怎得，孫順尋來摸去，來到一處院子里。
“這是哪兒？”
這處院子他之前從未來過，即使是摸上墻壁也是陌生的很。
怪異！
整座城主府孫順沒去過的院子只有一處！
西北角小樓……
孫順身上汗毛聳立，每一處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不會這么邪門吧？”他在城主府做工做了十多年，這座院子一直以來便是府里的禁忌之地。
原本這里應該會有人把守，所以即使無意間闖入也會有人攔住。
可是現在……就如之前所說的一樣。
今夜似乎略有不詳。
孫順即使來到這兒也沒看見任何一個守衛，仿佛他們全部都人間蒸發了一般。
“離開這兒！”
他腦中的理智不斷催促著他，他也知道，可越是如此他體內的尿意便越盛。
“要不，先進去看看？”
孫順想道，這么大的院里上一趟茅房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
而且都這么晚了，即使是大小姐也該睡下了。
只要他靜悄悄的，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到時候上完茅房，他趕緊回去睡覺，第二天什么事兒都忘了豈不美哉？
孫順知道他這種念頭不對，可現在實在是沒招兒了。
就這樣，孫順摸著墻，小心翼翼地踏進這處禁忌的院里。
“沒人發現，很好！”他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只要沒被人發現就好。
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找茅房在哪個方位。
一般來說，城主府里的茅房因內有污穢，所以會修建在每個院子的西北角……
等等！
這時孫順才意識到，把城主府作為一個整體，大小姐所住的地方也是西北角。
“不行不行，不能多想！”他搖搖頭，把自己可笑的念頭逐出腦海。
可越是這樣，這念頭就越是往他的腦袋深處鉆。
連帶著他的尿意都快沒多少了，還好他在想著的時候，一直沒停下尋摸，茅房這才被他給找到。
舒服了放松了一下，孫順終于解決完他的個人問題。
“我得趕快回去。”不管有什么樣的原因，他都不想在這里多呆了。
仿佛每多呆上一刻，他的身體就會出現點兒問題。
除了茅房，冷風灌進衣裳里是他打了個哆嗦。
“今兒晚上怎么這么冷？”孫順裹緊褂子，心道：“萬一明天得了風寒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加快步伐，正待要離開小院的時候，他忽然駐足。
“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眼睛，剛才……剛才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是一個人影？
不對不對，此刻小樓里又沒點燈，哪來的人影。
可他卻是看到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閃了過去，難道還能是野貓？
倒也有這個可能。
只不過從孫順的眼中來看，一閃而過的黑影只是和野貓的形態有些類似。
如果真要說的話……倒更像是一只狐貍。
狐貍？
平白人家哪來的狐貍！
別人不知道，孫順可是知道的，自從林鎮宏下令勒止捕狐以后，康陽城范圍內的狐貍別說增加，反倒更少了。
它們興許是隱藏起來了，就像開了智一樣。
而現在，在這里，城主府里，有一只狐貍的黑影。
眨眼間，孫順仿佛又看見了。
這一下他看的可是真真切切！
是狐貍！
“一、二……”
“你在數什么？”
“尾巴。”
孫順下意識答道，之后他才反應過來，一時間腦內警鈴大作！
這空無一人的院子里，除了孫順哪還有人。
那…那和他對話的是……
弦月之光照亮了小樓，映出孫順的影子，而在他的影子上竟是生出了兩條碩大的狐貍尾巴。
孫順知道，那兩條尾巴不是自己的。
同樣，他也終于知道，為什么不燃燭火的小樓前會有影子閃過了。
那狐貍……真真切切地站在孫順的背后。
他不敢回頭，原本已經放完的水此刻竟是又從他的身體里上涌，在其兩腿之間流了出來。
“害怕嗎？”女子的聲音說道，伴隨著一陣銀鈴笑聲。
“怕…怕……”
孫順顫抖著回答，希望背后那只狐貍能夠趕快放了他。
只是可惜，他的希望注定落空。
兩只蔥嫩的臂膀從他身后伸來，冰涼的掌心覆在孫順的臉上。
“今晚的你有福了。”
兩只手掌的指甲伸長，刺破孫順臉上的肌膚，鮮血流出。
他想大叫，想叫一些人過來。
可此時，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使他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從孫順臉上流下的血液，仿佛沸騰了一般灼傷了孫順的臉頰。
“呃啊啊啊啊啊……”
他的喉嚨里發出古怪的聲音，那是一種難以理解的語言。
如果李恒生在這兒的話可能會分外驚奇，因為這種語言他聽過，就在霜月樓里。
身后那女子不知從哪取出一滴血，這滴血剛靠近孫順就被他吸引，也可以說是血液在吸引著孫順。
“成為那位大人的尖齒，為其赴死吧！”這是孫順的意識在消失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便見孫順身體的毛發開始變得堅硬，漸漸生長，他的臉龐開始扭曲，連帶著整個身體異化。
不出片刻，孫順便化作非人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