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頭什么也沒有，與其說是黑暗，更像是一片虛無。”王復生的聲音顫抖著，仿佛屋里各處都結上了冰。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在李恒生的目光中，他抱著腦袋仰頭露出絕望的笑。
那一夜，是他終身甩不掉的夢魘。
他站在門前猶豫著，在其身后是一群帶著笑意面具的妖類，它們看著他，如同在看一直待宰牛羊。
進了門，出來便是新鮮的菜肴。
可別讓它們等太久，霜月樓里它們已經餓很久了……
冥冥之中，某種偉大的存在召喚著他，想要讓他踏進黑暗之中。
王復生的眼前忽然間閃過一副副畫面，“那是什么？”他心中念道。
閃過的畫面之中有許多地方是他在書上所見到的，但是那些個地方現在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才對。
還是說那其實是過去的康陽城？
“呵呵呵呵呵呵……”身后的妖類忽然一齊嗤笑，它們說：“進去吧進去吧。”
隨著它們的聲音，王復生的身體好像被無形的絲線綁住，無需他的意志操控，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踏進房門，僅一步之隔，身后的光源飛速遠去。
仿佛這一步他跨越了千里。
這下，真的就剩他自己了。
滴答…滴答……
耳邊似乎有水珠低落，從遠處至近處，又從近處復至遠處。
可他什么也看不見，這種感覺磨得他心癢癢。
明知有險，卻還是心中好奇，這大概就是人族的共性。
此時的王復生好像忘了恐懼這回事，他就站在這兒，等著某個偉大存在的出現。
他心中清楚，那位想要殺死他的話大概只是動動手指的事，而現在還放任他活著只有一種可能……
他興許對那位存在有什么用處。
想明白這一點的他放下心來，最起碼一時半刻應是死不了。
“你出來吧！”王復生喊道，“我就在這兒！”
水滴的頻率忽然加快，前后連成一片像是下起了雨，這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他之前因家世的緣故對修行者有一些了解，傳言高境界的修行者出現時身邊會伴隨異象。
此地的主人或許就是如此。
“會是什么？”他猜測這，是某個活了千年的大妖，還是霜月樓本身？
滋滋…滋……
水滴聲突然中斷，換來的是另外一種刺耳的聲音。
這種聲音王復生難以形容，像是處于鬧市之中，鼎沸的人聲混著各種器具車馬的聲音。
可偏又不止如此，還有種種鳥獸吼叫，就仿佛……
仿佛天地之間存在的所有聲音一同響起。
只給人留下一種感覺，混亂，無邊的混亂。
王復生即使捂住雙耳也無法阻止聲音向他腦袋里鉆，他痛苦地在黑暗中掙扎，連形象都不顧地滿地打滾兒。
“停下停下，我不是對你還有用處嗎？”他沖著某個存在喊道。
可惜，并沒有人回應他。
聲音漸漸交織轉換成另一種他未聽過但卻能懂得是什么意思的語言，這種語言在向他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
康陽之古，天使不詳，地上混沌……
山中救世人，以物換物，以一換一……以罪責換寬恕。
“啊啊啊啊啊啊……”王復生大吼著，眼睛睜到了極致，血絲如同蠕蟲把他眼球包裹。
從中鮮紅之血汩汩而流。
也不知道那聲音說了多久，王復生已是半瘋姿態，等他抓住一絲清醒時，面前忽然出現一位女子。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見，王復生卻唯獨能看見她，仿佛她是這里唯一的光。
“讓我死吧。”他說道，女子絕非善類，只是個披著人皮的妖類。
至于是否是那位存在，王復生已經不在乎了。
他剛剛已經經歷了人生的大恐怖，此時心中的生存意志已經降到了最低。
“你來到這兒，聽到過去的歷史。”女子過去抬起他的下巴，她說：“怎么會輕易死去呢？”
王復生陷入了沉默，糾結老許，他才問：“你是妖還是天上的仙神？”
他似乎問到了點子上，女子一笑，她說：“哪個都不是，但很快我將會成為人間的仙神。”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身上流著的血。”
女子有問便答，毫無不耐之色。
“那救……救我。”王復生朝她伸出手。
女子并未拉過他的手，反倒是翻轉他的掌心在那兒放了一枚深紅的珠子，搖頭笑道：“不行，你得償還你的罪過。”
屋子里的光線已近昏黃，這就是王復生在霜月樓發生的所有事。
“那枚珠子呢？”李恒生問道。
“不見了。”他苦笑著搖頭，“我醒來時就不見了。”
“這么說是被收了回去……”李恒生心想，“王復生身上的血液與其有什么關系？”
“還有他聽到的那個故事，山中救世人……”
他聽過類似的故事，就在林幼知的夢中，那首被叫做山中女的歌謠。
李恒生又問：“那女人是誰？”
“她……”王復生張張嘴，遲疑了一陣兒才說：“林家小姐。”
看來，李恒生所猜不錯，林思意就是霜月樓的幕后老板，可是林思意今年不到二十歲，在這之前又是誰將霜月樓建在了地脈之上？
他想到一個人，也只有那個人才有可能了。
而霜月樓的那個滿是黑暗的房間也確實值得深究，第五層……林思意說過會在那里等他，難道就是那個房間？
又過了半晌，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我跟你說啊，有件事…咦？”
崔汐盈進門看見了王復生，把剛剛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她問：“你在哪找到的他？”
“怎么？”李恒生問道。
“那王老爺因為他失蹤可是急瘋了，想著去找太行宗的人問一問，結果那邊也不趕巧地出事兒了。”崔汐盈解釋道，見他的富態樣子便不由自主地戳了戳他的肚腩。。
“太行宗？”李恒生沒管她的行為直問：“他們怎么了？”
“他們啊……”崔汐盈一想起這事兒就有些頭痛，現在他們都知道康陽城暗里風云涌動，可卻偏偏不出好事兒，她說：“申承志修行時被人偷襲受了重傷。”
“什么？”李恒生驚呼，“誰干的？”
她目向李恒生，回答：“錦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