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小畜生又來了!”
“都散了都散了,這個妖道怎么又出來了?”
“對啊,他爹就應該把他關死在安府!省的他出來禍害別人家的閨女。”
街上行人見到一個提著酒葫蘆的英俊少年踉蹌路過,皆是議論紛紛罵聲不斷。一個個都恨不得安明遠死在家里!
可這些安明遠都不以為然,就算他沒有醉也不會跟這些刁民多說一句!反正他從小到大受盡了白眼,早就習慣了。也賴得管別人怎么討論自己,于他而言:醉酒當歌,人生幾何?
一個衣著富有的老頭跟了上來,小步追著安明遠。街坊領居本來上一秒還在罵安明遠,看見這老頭過來紛紛換上笑臉相迎,跟老頭打著招呼。
“王管家!嗨呀,王管家今天這么有空嗎?這是在晨跑?”
“王管家早上好!在晨跑啊?一起唄?”
“王管家今天好雅致啊!”
這安府的王管家誰不認識,就算再不怎么喜歡安明遠這個小畜生,他爹安明陽和這位王管家的面子,街坊領居們多多少少也該給點。
不說別的,就說安明陽每年開艙放糧分糧食給他們,他們也得記住這份恩情。
王管家對這些人那是一個也沒理會,就一個勁兒的追著安明遠,邊追邊喊,“少爺!你怎么又喝酒了?老爺走的時候吩咐我不讓你喝酒的!老爺前幾天剛打完你,哎吆,打在你身上我看著都心疼啊!少爺,你就別喝酒了!”
安明遠聽見王管家喊自己,停了下來轉過身,一抬酒葫蘆又是一口酒下肚,整個人都喝糊涂了還要喝。
王管家可算是追上安明遠了,這是氣喘如牛啊,待緩過勁才接著說,“老爺說了,少爺您這幾天都不許出門,您就跟我回去吧!就別為難我一個老頭了。”
安明遠翻白了眼睛,嘻笑道,“不回不回!這幾天正好我爹不在家,我不出來溜達溜達都對不起我這一葫蘆的酒。”
打了個酒嗝,安明遠迷迷糊糊的接著說,“反正打都挨了,這酒不喝白不喝。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親生的,他也跟著這些市井之徒一口一個妖道的罵我。我心里難受,不喝更難受~”
王管家可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心說話,“這怎么能不是親生的呢!您出生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這還能有假!老爺不是說了嘛?他打你,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安家仇家眾多,少爺您整天吊兒郎當的,遇到仇家就是死路一條啊!老爺是恨您自個兒不爭氣啊!”
“那他為什么還要罵我妖道?不肯傳我他的本事?我學了他的本事不就誰也不怕了?他老是說我這性子,學了他的本事以后就是一方禍害。我有那么不堪嗎?”安明遠說這話的時候,是搖搖晃晃,醉的都快站不穩了。
王管家趕忙一把拉住這小少爺,生怕把他給摔了。王管家不疼自己的孩子就疼愛這安明遠,西平滿城的人都知道。可是偏偏這小少爺一天正事不干,就偏愛上那怡紅院里喝口小酒,沒事就在街上勾搭人家閨女。讓這街坊領居頭疼的緊!
王管家拍了拍安明遠的背就說,“少爺啊!您還不明白嗎?您學了老爺的本事,別人一眼就知道你是安明陽的兒子!那想取你命的人就更多了!”
“胡說八道!既然有那么多的仇家,我爹他為何又會被世人尊為道仙?”安明遠一把甩開王管家的手,見勢就要跑,“您回去吧!等晚上我就自己回去面壁思過了!”
說完,安明遠頭也不回的跑了!也不管王管家追沒追,反正是饒了好幾個圈,才停在怡紅院樓下。看著閣樓上沖他招手的幾個漂亮姐姐,一口一個安公子上來玩的叫著,這好小子哈喇子都快收不住了。
剛想動腳沖進怡紅院,與這幾位漂亮姐姐大戰三百回合,沒成想撞到了人。
自己被撞倒在地了不說,這酒也撒了出來!
一個黝黑的手伸了過來想要拉起他,安明遠卻是不領這份情,拍開這手自己費力的站了起來。
那人也沒有多言,見安明遠自己站了起來就走了……
安明遠拍了拍沾到身上的灰塵,卻聽走了那人莫名其妙的對他說了一句,“這位施主印堂發黑,近日有血光之災,還請多加小心。今日遇到便是緣分,貧僧近日住在城外山上的清心寺之中!若施主有難需我相助,來寺中尋我便是。”
城外山上確實是有座寺廟,前些日子自己也曾跟著父親去過那里燒香。安明遠不以為意,抬頭看了眼那和尚走遠的身影,一反常態的沒有跟這和尚計較撒掉的酒。
忘掉這種種不愉快,安明遠笑嘻嘻的大步走進這怡紅院。
閣樓上的姐姐們看到安明遠被撞倒了,趕忙一個個全跑了下來,都來看這英俊的公子哥怎么樣了?紛紛都搶著想攙扶他。
安明遠雖不受街坊領居愛戴,但這西平城里的姑娘可都對這安公子喜歡的很。就算是嫁了人的婦女,也心心念想著安明遠呢。
但是安明遠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其實自己也就喜歡來這怡紅院,那還顧得上別人家的大閨女。不過是這些閨女一個個對安明遠魂牽夢繞,故意來這去怡紅院的大街上讓他調戲的。
“哦,對了!拜兄今日可有來此?”姐姐們扶著安明遠剛走了兩步,這三天未來,安明遠倒是不問姐姐們最近怎么樣?反倒是問起了一個男人。
姐姐們這下可是爭風吃醋了,一個個都撒開了手,板著張臉也不知道在問誰。轉過身子扭著屁股都走遠了,留下安明遠一個人站在原地是哭笑不得。
安明遠無奈的搖搖頭,來到熟悉的角落里,果然有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公子坐在那里一個人喝著悶酒。
安明遠絲毫不避諱的就坐在了他的旁邊,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咂了咂嘴道,“醉酒當歌,人生幾何?來,許久未見拜兄,小弟當敬一杯。”
小公子也不介意安明遠如此輕車熟路,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舉起酒杯來與安明遠相敬,兩人皆是衣袖拂面而飲。
放下酒杯,安明遠就嘮了起來,“拜兄啊,近日這西平城中來了什么妖邪,聽說都鬧到宮里去了。你可得多加小心!你若遇不測,小弟以后喝酒少個伴那可是著實難受。”
“嗯。”小公子卻仍然面無表情,冷淡的嗯了一聲。
安明遠也不放在心上,他知道這人就這個怪樣!明明也是個十七八九的少年郎,卻沒有一點少年的朝氣,反倒是沉默寡言不喜顏笑。眼神里永遠沒有一點神采,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讓這位小公子如此滄桑。
兩人坐在角落里,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還沒喝過五輪,就聽見隔壁桌兩個閑人,邊喝酒邊念起了人家的小娘子。
“聽說了嗎?郭家小娘子昨日被人發現死在了家中!”
“不會吧?她不是在幾個月前就失蹤了嗎?一直渺無音訊,怎么會突然死在家中?!”
“我聽說啊,幾個月前是一個妖怪擄走了郭家小娘子!因為這妖怪來頭不小,郭家才沒敢聲張!”
“還有這種事?!”
安明遠怎么會去關心這種事,聽到了也就全當沒聽見,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哪里還管的了別人。
越喝越迷糊,安明遠趴在桌子上也就那么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他發現拜兄早已不見人影了,就留下了自己一個人。
他揉了揉眼睛,眼看天色漸晚,這怡紅院也快要關門了!幾個漂亮姐姐過來扶起他,紛紛勸他回那府上去,一會兒夜幕降臨天黑路滑可不好走。
安明遠一一謝過這些個姐姐,方才抬腳出了怡紅院,向那府上挪去。
今夜的西平城中寂靜的很,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冷風吹襲,讓他也是清醒了點,也就加快腳步向安府趕去。
不知為何?往日這西平城里,夜間雖說也沒有一個行人,但蟲鳴鳥叫卻是多的很!今夜卻偏偏什么動靜都沒有,安靜的讓安明遠心里發慌。
安明遠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時辰,遠遠的瞧見一處火光,著火之處細細一琢磨那不正是安府!
他頓時心里感覺難受的緊,酒勁也全過去了。心里一想到自己那去了宮里的老爹肯定是兇多吉少,拔起腿來就向安府大跑而去。
眼看安府無一處不是被烈火籠罩,街坊領居一個個卻都閉緊了門窗,沒一個人出來救火。
他們也不敢出來!只見安府之中是一大群手持官刀的官兵,無差別的追殺著安府上下五十口手無寸鐵的家眷和家仆,就連一條狗都沒放過。
慘叫聲不絕于耳,血流都快染紅了安府!就連王管家也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還尚有一口氣在等安明遠回來。
不過他更希望安明遠不要回來!
桓玄站在安府大院親眼看著這一切,這天下如今想要改朝換代,也只能除掉這護國的道仙!若不斬草除根,日后必成大患。
他第一個站了出來領命株連安氏九族,就是不想守在廣州那塊小地方,一守就是三十年。
安明遠一頭沖進安府大門,正好與剛想出去的桓玄撞了個滿懷,兩人皆是坐到在地。
安明遠見著自己的家成了這副模樣,那是眼淚瞬間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兩行清淚落下,他久久不能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桓玄見這安明遠眉宇之間倒是有幾分道仙的模樣,當機斷定此人就是安明陽的兒子!既然說是斬草除根,這么多人都死在了自己的刀下,又怎么能留著這小畜生?
“來人!這還有一個!”
桓玄也顧不得自己還坐在地上,立馬大喝一聲!官兵們紛紛看向安府大門的位置,揮著官刀就沖了過來。
安明遠依然呆坐在原地,他看見了奄奄一息的王管家,躺在不遠處指著自己,嘴里不知道在說什么。
官兵們迅速圍住安明遠,他們舉著官刀,個個兇神惡煞的都想殺了眼前這個人,趕緊結束這場單方面的屠殺。
眼看安明遠就要被亂刀砍死的時候,一聲貓叫打破了這眾人的喧鬧。
所有的人在這一瞬間動作似乎被放慢了許多……
一只黑貓悠悠從墻上跳下,走了幾步又消失在了漫天的火光中,再次出現竟是化作嫵媚人形。
李麒麟欠安家一條命,他既殺了素昧平生的安明陽,就必須來救安明遠。就當是給安家留個后罷了……
李麒麟將安明遠拖出官兵的包圍,張口又是一聲貓叫。那些官兵的動作加快了,但他們全都砍空了,眾人詫異的張望起來,算是發現了李麒麟來救安明遠。
桓玄出口威脅,“李麒麟,你膽敢來救安家最后一個人?不怕大都督發怒嗎!”
李麒麟受制于劉裕,不過是因為郭家的小娘子那日被劉裕抓了去。他是被逼無奈,才和劉裕這個狗賊通奸謀害道仙。
如今郭思彤已死,他沒找劉裕算賬就不錯了!雖說小娘子不是他親手所殺,但也跟他脫不了干系!
那劉裕怎敢舔著臉面再來找自己?!
“回去告訴你家大都督,過幾日我專程登門拜訪。”李麒麟向來可是狂得很,若不是為了那小娘子,他又怎會甘心與凡人為伍。
“這人我就帶走了,想留我就看你留不留得住了。”說完,李麒麟扛起無力反抗的安明遠就走出了安府大門。
桓玄想攔,但他又怎么攔得住李麒麟這妖物。他恨得是咬牙切齒,氣的是直跺腳,抽出佩劍隨手一揮就殺了一個無辜的官兵。
其他的人趕忙低下頭,嚇得是直發抖,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這廣州刺史發怒到自己身上……
李麒麟扛著安明遠一路出了西平城,這一出西平城他的后面就多了條白犬跟著。
李麒麟化了貓身的皮毛是黑的發亮,而這白犬正好與他相反,在這深夜里它的皮毛那是白的發亮!
看著離西平有好一段兒距離了,此處為一處小路也算是渺無人煙了。
李麒麟這才放下早已暈倒的安明遠,靠著棵老樹坐了下來便開口說話,也不知是跟誰說話,“我必須救他。”
沒想到的是竟然真有一個聲音回答他的話,“黑紋是我偷出來的,人也救了該還給我了。再晚些,怕是要被拜大哥發現了。”
“諦聽,我聽說拜森近日來了西平?可有此事?”李麒麟看著那只白犬,眼神凌厲。
那只白犬翻白了眼睛,張嘴說出人話,“我也幾日沒見著他了,不知道他在哪兒!我說你能不能不要打岔,把黑紋還回來。你若不還,我就只好動手了。”
李麒麟拍了拍白犬的頭,笑著說,“這就還這就還!但你能不能答應老弟我一件事兒?”
聽見李麒麟這么說,白犬搖了搖身子,也是化作一個人形。不過他白色的長發及腰,再加上身穿一襲白袍,恍惚間倒有幾分仙風道骨。不過人家本來就不是妖物……
諦聽指著李麒麟,也不拐彎抹角,開口直言,“好你個李麒麟,你不會想讓我帶你去找拜森救你死絕的小娘子吧?”
李麒麟尷尬的咂了咂嘴。
諦聽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是哭笑不得,“你休想拿黑紋來威脅我!我不會帶你去找拜森的,拜森也救不了郭家那小娘子。我勸你盡早死了這條心,把黑紋還回來!”
他知道那小娘子對李麒麟很重要,他也沒有騙李麒麟。拜森又不是神仙,也不會什么起死回生之法。拜森就算救活了小娘子,但那個小娘子怕也不是李麒麟想要的小娘子了。
諦聽只能對李麒麟實話實說,趁早打消他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雖說拜森的確是起死回生過,但歸根到底拜森還是個死人。他相信李麒麟不會想要那樣一個郭家小娘子,卻不知李麒麟沒了小娘子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罷了,還你!”李麒麟伸出手臂,原來那些奇異的黑色紋路早就盤旋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不是不想還,他只是不想錯過每個可以救小娘子的機會。
諦聽也伸出手臂,兩人緊緊握住了手。
黑紋像是活了一般開始在李麒麟的手臂上緩慢移動,慢慢向他的指尖蠕動而去。
黑紋一碰到諦聽的皮膚,瞬間李麒麟皮膚里的所有黑紋全部都被拽了出來,消失在了他的皮膚里,仿佛從未出現一般。
諦聽收回黑紋后立馬一臉嚴肅的威脅李麒麟道,“老弟,安明陽是被這黑紋吞噬殆盡,我希望你守口如瓶,永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拜森起死回生的事,也只能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否則,休怪老哥翻臉不認人!”
時逢亂世,多少將相王侯都想要長生不老。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拜森和諦聽,他們不能冒這個險,也冒不了這個險。
若不是那日李麒麟苦苦哀求諦聽,借黑紋救那郭家小娘子一命。諦聽無奈偷出拜森的黑紋交給他,誰能想到不但沒救了小娘子,反還搭上了小娘子的性命。
早知如此,諦聽又何必偷黑紋呢!
諦聽收回黑紋背過雙手,沉聲問道,“安明陽的小兒子,你打算怎么處置?”
李麒麟看了一眼躺在旁邊昏迷的安明遠,苦笑,“今晚過后,我已自身難保,哪里顧得上他。聽說法顯高僧近日住在這山間的清心寺中,還請老哥帶他去那里躲一躲吧。”
“也好。”諦聽輕輕背起安明遠,吃力的向山上走去。
李麒麟坐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二人背影完全消失,他才變回貓身向西平城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