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城外,混在百姓中的叛軍奸細被當眾射殺,百姓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慌不已,南石八趕緊用河南話安撫他們:“老鄉們莫驚慌,剛剛射殺的都是藏在你們當中的叛軍,請大家快點入城!”慌亂的百姓這才開始有序的進城。
人群中的劉晏卻沒有急著往前擠,而是跟在人群后面遠遠地盯著兩個人,他們和剛剛被射殺的叛軍是一伙的,因為聽得懂河南話才躲過一劫。
劉晏是原兵部尚書劉益家的小孫子,叛軍南下,他瞞著父母家人參加了朝廷的天武軍,哪知被叛軍打得潰不成軍,洛陽也失陷了。他的父兄都被叛軍抓走,他無處可去,只能跟著逃亡的百姓一起出了城。
走到半途的時候他就發現隊伍中混入了叛軍,他一路上沒敢輕舉妄動,就想看看這些叛軍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這些叛軍在人群中制造混亂和恐慌,讓百姓們不顧一切地往前沖,試圖鼓動百姓闖關卡,他這才明白,叛軍是想混在逃亡的百姓中趁機混入雍丘城內。
雍丘官兵射殺了大部分叛軍后就放開了進城的門禁,所有人都有機會進城,這兩個人他必須盯緊,等入城后要再聯合城內的士兵把他們拿下。
劉晏一邊盯著兩個叛軍一邊跟著前面的百姓往城內走,根本不知道身后正有一隊叛軍騎兵疾行而來,守在城樓上的士兵卻看的一清二楚,叛軍的戰馬濺起的塵煙驍上,讓人不寒而栗。
“叛軍來啦!叛軍來啦!快關城門——”報信兵敲著銅鑼大喊一聲,幾十個門令官慌忙去關城門,可是洶涌而來的百姓都堵在門口,他們根本推不動。
副將心里著急,抽出刀就要砍殺還在往城內擠的人,常安一把抓住他舉刀的手,副將使勁卻沒有掙脫,頓時氣憤萬分,正命令身后的士兵立刻把常安拿下。
常安卻只把他的刀按回鞘,拱手說道:“請諸位再給百姓們一炷香的時間!”說完了借一把長戟,拿了一捆梯繩,逆著百姓沖出城門。蘇垣看著常安的背影,毫不猶豫地拔出自己的武器緊跟其后。
南石八被兩人的豪氣震懾住了,他朝李先懷點了一下頭,讓他做好守城的準備,縱身越過進城的百姓追著蘇垣出了城。這一刻,他生起一股壯志豪情,粉身碎骨尋常事,但愿國泰百姓安。如若連百姓都護不住,空守著一座城有何意義。
這些年他在軍中,不知不覺竟養成了畏首畏尾猶豫不決的性子,常安和蘇垣的舉動喚起了他內心深處的熱血,想起自己最初想要從軍壯志。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李先懷雖然優柔寡斷,卻不忍看戰友以身試險,回身點了五十名勇將,讓他們騎馬追隨南石八出城阻擋叛軍。
尹子琪的騎兵速度非常快,轉眼間已經距離城門不到五里地,常安看了蘇垣一眼,扯下背上的繩子,將一端扔給他,倆人隱在難民之中奮力往前跑,根本沒人發現。
常安腳上雖然有些舊疾,但是跑起來絲毫不比蘇垣慢。他們一直跑到距離城門兩里以外,眼看就要和叛軍撞上,倆人立即讓開中間的位置,把手里的繩子繃緊,死死捆在官道兩邊的大樹之上。
叛軍的速度極快,鐵蹄濺起的塵土甚囂而上,完全擋住了橫在官道中間的一根不起眼的攔馬繩。沖在最前面的叛軍錯不及防就被絆了馬腿,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后面的叛軍雖然勒住了韁繩,卻因為速度太快停得太急,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一時間叛軍的先鋒軍亂成一團,行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隨后而來的南石八和五十名勇士趁勢舉起陌刀接連砍殺了幾十個滾落在地的叛軍。
叛軍們的目標是攻入城門,眼看著前面的戰友倒下,后面的人緊跟而上,踩著戰友的尸體繼續向前,此時大開的城門才是他們的目標。
身后是驚慌的百姓和大開的城門,南石八沒有退路,只能奮力抵擋。他帶著五十名勇士一起沖入叛軍陣營,試圖沖亂叛軍的隊形,轉移叛軍的注意力,給常安和蘇垣爭取一些時間。
常安和蘇垣一舉攔下叛軍的先鋒軍,后續的部隊速度稍減卻仍不停地逼近城門。攔馬繩已經沒用了,常安的馬哨對叛軍的戰馬絲毫不起作用,情急之下,蘇垣發現兩邊的道溝上有一些砍伐好的圓木,這是為修補城墻工事準備的,還沒來得及運回城內。
常安也發現了道溝邊上的圓木,奮力抱起圓木往官道上扔過去,一根接著一根,蘇垣也學常安,把圓木扔到官道上。
為了防澇,雍丘建城之初特意筑了很高的地基,沿著官道進城要上一條很長的坡道。被常安和蘇垣扔到官道上的圓木在官道上不停地往下滾,叛軍的戰馬能躲得過一根,卻躲不過接連不斷往下滾的圓木,有些被絆倒在地,有些被撞上馬蹄,叛軍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南石八等人深入敵營,都是拿了命在搏,狠戾的氣勢雖然一時讓敵軍產生了懼意,但是叛軍素來兇悍,很快就組織起反抗,把他們團團圍住。
南石八和戰友背貼著背,他們渾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趁著和叛軍對峙的時間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城門,大多數百姓已經入城,他們現在殺出重圍,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沖進城門又把叛軍擋在城外。
叛軍也想盡快入城。他們善于野戰,攻城的戰損一直比短刀相接要嚴重,所以,他們當下最重要的是趁著難民進城的機會沖破關卡闖入城中。兩方都想速戰速決,形式對與南石八等人十分不利。
常安和蘇垣眼看叛軍的腳步慢了下來,身后的百姓幾乎都進了城,他們只要趕在城門關閉以前退到城內就能逃過一劫,可是前面還有他們的戰友被叛軍圍困,他們不能只顧自己逃命。
時間緊急,他們跳上戰馬,兩人共同抬起一根又長有粗的木頭,一抽馬鞭,直沖右側叛軍而去。他們用的是剛剛被絆倒的戰馬,這會剛緩過神爬起來就被他們征用了。
他們一人一端抬著木頭,就像剛才拉起攔馬繩一樣,不過這次他們木頭抬得高,攔下的是人。很快,右側的叛軍被他們推下戰馬的不少,硬生生給南石八等人推出了一條通道。
戰場形式瞬息萬變,南石八等人立即抓住時機,催馬沖出叛軍的包圍。等他們沖了出去,常安和蘇垣合力把圓木扔出去,立即調轉馬頭往回奔。
叛軍緊緊跟在他們身后,生怕被落下。有叛軍搭弓準備從背后攻擊他們,被將領喝止。把他們幾個射死,唐軍必定立即關門,到時候他們就沒有機會尾隨進城了。等進了城不愁沒有機會除掉他們,為今之計是不要被他們甩開。
李先懷帶領弓箭手在城墻之上擺好真是,準備隨時掩護南石八他們進城,抵御叛軍攻城,根本沒注意手下副將竟下令關閉城門,幾十個城門官推著沉重的大門緩緩合攏。
陸嫣然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把常安等人關在門外,這和殺了他們有什么區別。她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分量,特殊時期只能用特殊手段。
她悄悄靠近副將,猛然從袖袋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喉嚨上說道:“城外還有自己人,讓他們停止關門!”
副將是個貪功好利之人,原本想守住雍丘算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封官封賞肯定少不了自己一分,無奈常安等人一意孤行,非要放開城門讓百姓進城。他冷眼瞧著,常安,南石八,蘇垣,這些出城的將士,有一個算一個,恐怕都要記上一功。僧多粥少,到時候哪還有他的份。
不管是為私心還是公利,他都要下令關門,卻沒想到留下的一個女人也能如此彪悍,他本想抵抗,可是嫣然真敢下手,瞬間血絲就流了出來。他感受到一陣疼痛,再也不敢反抗,只好命令城門官暫時不要關城門。
城防營的士兵也不忍看常安等人被關在門外,立即停止了關門的動作,留下兩馬并騎的空隙,眾人都原地待命,只等他們進了城就立即發力,把叛軍隔絕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