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在嗎?今天一天在忙什么呢?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今天我去打球,腳傷復發了。多希望你可以在我身邊。”李啟漢發來訊息。
“很嚴重嗎?”我急迫地打電話問他。
“這是六年打球的舊傷,只有腳傷,沒有情傷。今天我化身蒙古醫生,用老姜做成的熱敷藥給自己包扎,給自己復健,我的腳現在是大版的粽子。”
“還能有心情在這兒和我貧嘴,看來沒多大事情。”
“梅麗,我這是強忍著疼痛在和你說呢,你非但不安慰我。我的心要被傷透了。”
“不好意思,Henry,真的很嚴重嗎?”
“梅麗,要是你能來臺灣看我,我估計我的腳很快就好啦!”
“你真的想讓我去臺灣?”
“當然啦!何況你也一直想到臺北去故宮看看,不是嗎?“
“那我答應你,我請幾天假。”
“你告訴我來回的時間,我安排助理幫你訂票。”
“我頂多呆四天。”
“好的,回頭你把來回的時間確定一下,發給我。”
“嗯。”
“梅麗,我太開心了,可以在臺北見到你。我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到你了。”
“人總是在接近幸福的時候倍感幸福,而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這句話我在此時體會得尤為深刻。等到李啟漢為我定好機票,那幾天,我無論在公司還是民宿的時候,總是異常得開心。并且為身邊每一個不能像我這樣開心的人感到遺憾。
這段時間,我們雖然沒有見到對方,但是我們的聯系愈加緊密。這種聯系不是表面的噓寒問暖,而是心靈的逐漸靠近。即便在他忙碌的工作時候,沒有任何訊息發來,我也能感受到他會在憑窗遠眺的時候,會想著遠隔重洋的我。有時,我實在忍不住打電話過去,他即便是在處理十分棘手的問題,也會依然保持著他紳士的耐心語調,溫柔地和我交談。我們綿綿不絕的通話,時常到深夜。有時可能打擾了他的工作,他便囑咐我早點兒休息。
相見的日子,一天天地臨近,一天天地期待,一點點開始焦灼。
直到那個日子真的來臨,我的焦灼與期待的心才漸漸撫平。
當我把我要去臺灣的事情和瓊說起的時候,她對我說,“你早就該去了。要是換作我,我才不會等到現在呢!”
“我倒是想像你那樣,雷厲風行,可是我不是想走就走的啊,我不得把工作還有民宿的事情都安排好,才能走開嗎?”
“你早說嘛,工作你安排好了就行,民宿就交給我。實在有什么事情,我找人幫忙就是了。”
“別去打擾華頌,讓他好好休息。”
“這還用你說,我心疼都來不及呢!不過,最近他真的越來越不喜歡來他的咖啡店,晚上倒是經常在酒吧喝酒,很少來這里,是吧?”
“他是有段時間沒有來民宿了,我還以為他忙。”我說道。
“你有空讓他少喝點酒吧,我可是勸不動。反倒是勸他的時候,被他勸了喝了幾杯酒。”
“你說,他怎么變成這樣子呢?原來他只是不愛說話,現在是有點陰郁啊!”雪小瓊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走之前,找他談談。”
“我估摸著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的話,他才能聽進去。”
“小瓊,多給華頌一點時間,他值得你去愛他。”說著我們看著對方的眼睛,接著小瓊控制不住地哭了。
“梅麗,我真的沒有信心了。我覺得我無論怎么做,都打動不了他,他的心思不在我這。他的心里只給一個人留著位置,那就是你。梅麗,你應該知道的。”
“可是,我并不愛他啊!我從小到大,只把他當哥哥,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也不可能產生其他。”
“真的不可以嗎?至從他知道你和那個臺灣人的關系后,他就一蹶不振。我真的不知道,長此以往,會有什么事情發生。我甚至想,假如能讓他好起來,你們在一起都沒有關系。我只希望他快樂地活著。”
“你這是自欺欺人,我做不到,我不愛他,我不能假裝愛他吧,這樣對誰都不公平。”我對小瓊說道。
“可現在怎么辦啊?”
“我去和他談談,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他這樣的作踐自己,只會讓所有愛他的人陷入痛苦。”
“麗,我有時候覺得你和華頌真的很像,都執拗得很。我有種預感,我永遠無法讓他愛上我,無論我做多少努力都沒有用。”
“瓊,打起精神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相信有一天他會認識到你的好。”
正在我們聊著天,走進來一個人,仔細一看是周平。
“呦,這是誰呀?什么風把周大老板給吹來了啊!”瓊打趣道。
周平沒有搭理他,臉朝我望了過來,“梅麗,什么情況,你這是要追到臺灣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臺灣?”
他沒有說話,但看了一眼瓊,我立即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瓊立馬解釋道,“我不是想和他說,就是那天在酒吧里,和華頌說這個事情,正好被他聽到了。”
“這么說,華頌也知道了?”
瓊無辜地點點頭,算是回答。接著她又想解釋一下,“我是想讓華頌死心,可沒想到,他一聽喝得更猛了。現在你把他傷透了,估計這下我的機會就大了。梅麗,你不愧是我的好閨蜜。我祝你和李公子,有情人終成眷屬。”
“瓊,讓我說你什么好呢!”
“梅麗,什么都不要說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的民宿接下來交給我,我一定幫你打理得井井有條。華頌你也放心,我看著他呢!”
周平這個時候忽然笑了起來,“梅麗,你為什么要追到臺灣去?要不我送你去吧?”
“少來啦,你又安得什么好心?”瓊挖苦他道。
“我是怕她應付不過來,萬一哭著飛回來,我的肩膀還可以借她靠靠。”周平回答道。
“你怎么就不能盼別人好呢?”瓊追問道。
“我又不是你,你巴不得他倆在臺灣你儂我儂,你好和你的華頌哥哥長廂廝守。這樣一來,我就可憐啦,一個人,孤零零的。她這一去,我不就是沒一點機會了嗎?”周平故作哭狀。
“你個鉆石王老五,還怕交不上女朋友嗎?你是拿我們逗趣了是吧?”瓊搶白他道。
“我就當你這是在夸我呢,雪小瓊。”
“可不是嘛。”小瓊故意拐著聲調說道。
“好啦,你們兩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們是給我送行還是給我添堵呢?”
瓊臉上浮起笑意,她笑起來特別地好看,像燦爛的云霞,一掃連日來的陰云。“你就放心吧,民宿交給我。”
“我也可以來幫忙。”周平說道,“臺灣美景很多,慢慢欣賞。旅途愉快。”
在某一瞬間,我發現周平和小瓊具有相似的個性,他們富有情感,散發著陽光。他們是我在這個城市里難得的朋友。周平的失落表現得輕描淡寫,在得知無法改變什么,便欣然接受。
晚上的時候,我估摸著華頌在他的小酒吧里,便去找他。
果不其然。
他一個人蜷縮在剛冒新葉的的芭蕉葉下面,故意讓自己遠離旁人的目光,雖然夜晚酒吧的光線昏暗,但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近日的他,格外清廋。我有點不忍心去看他。往日的陽光少年不知藏身何處,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頹廢的身軀。顯然,他沒有料到我會在這個時候來,神情顯得有些錯愕。
“華頌,你非得這樣嗎?”
“我怎么了?”他一邊反問,一邊還是下意識地直起了身子。
“從前的你,哪里去了?”我繼續問道。
“從前的我和從前的你都不見了。”他輕聲回應道。雖然他輕聲細語,但是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想讓我怎么樣?”
“我想,你就會照我的做嗎?我想你不要去什么臺灣,蘇州不好嗎?”
“你認為所有的事情,一切的問題,是不去臺灣就能解決的嗎?為什么你這么天真?”
“我天真?我守護你不好嗎?從小就是這樣的,為什么不能永遠保持?“
“華頌,你看看小瓊,她那么喜歡你,可你從來沒有好好聽她說過一句。”
“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看看我,如果可以勉強,你是不是永遠在我身邊,不會遠走了?”
“你不要強詞奪理。你這樣,沒有人會開心的。”
“梅麗,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忍不住。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怕我真正失去你。”說著他開始埋下頭,抽搐起來,那樣子,可憐極了。
我上去輕撫他的背,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華頌,你永遠不會失去我,我永遠都是你的妹妹。”
“妹妹。”他冷笑道。“你覺得我只把你當妹妹?”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哥哥一樣的存在啊!”我回應。
我想起了在上高一的時候,他省吃儉用一個月的生活費,來給我舉辦一場生日會。那是我第一個算得上隆重的生日,而以往只要一個雞蛋,一碗面條便能解決。在朋友們的祝福之下,我過了平生難忘的一次生日。結束之后,我們在校園的林蔭道走著的時候,華頌沒有多說話,拎著滿滿一包零食,讓我帶回去和室友們分享。到了宿舍,室友們一邊搶著零食,一遍拿我打趣。“多好的哥哥啊,將來是不是要以身相許?”當時我如何回應我已經不太記得,只記得我的憋得通紅,也沒有和她們辯解。
“梅麗,我是一盞為你一直而亮的燈,當你想回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我會恢復好,不會再這樣下去。等你臺灣回來的時候,我一定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你放心去吧!”
“華頌,你應當擁有你自己的幸福,不要因為我,失去了你本該擁有的幸福。”
“我一直以為我的幸福就是有你在身邊,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想遠走。或許,是我太狹隘了。你當像飛鳥飛往你的山。”
說著,他微笑地看著我,這個笑容和生日會那晚在女生宿舍樓下一樣。恍惚之間我放佛重回了那晚。在生日會結束,我把零食和室友們分享之后,在袋子的底部有一本書,書的扉頁上寫著:我相信一天你也會飛往你的山。你永遠的哥哥,華頌。室友們就是看了上面的題字才那樣和我逗趣。華頌現在的臉龐和當時青澀的青春臉龐交織。那句:你當像飛鳥飛往你的山,反復在以往和現在的華頌的嘴里冒出來。一時之間,我分不清此時和過往的時光,它們融匯在一起。我努力地回到此刻,我看清了他此時的臉。即便時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成熟的印記,只有我知道,當時的少年,一點沒有變。某一瞬間,我想留下來。我不愿看到那個在最好年華給我最真摯的關愛的人傷心。
但理性告訴我,憐憫不是愛,既然我無法做到像他愛我那樣愛他,我只能逃離,會有一天,他會改變他的心意,和一位情投意合的人,相守到老。
和華頌道別之后,我仿佛在和我們昔日的歡樂時光作最后的告別。我也逐漸明白,我們不得不這樣不斷地揮別過往,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