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堂驗尸,陪審席就空了不少,婦孺被明令禁入,膽小的也自然不來了。
其實,死者被燒的并不慘,他的私人郎中說是吃了安眠藥,熟睡中被煙窒息而死。
獄醫一本正經,把各種架勢比劃夠后,對關大人說:
“啟稟老爺,小的仔細驗過了,確實是燒死的,沒有別的傷。”
關大人瞪眼問:“確定嗎?”
獄醫回稟:
“一萬個確定,老爺。”
橫山這時舉牌:
“大人,被告律師申請查驗尸體!”
原告方律師立刻反對:
“反對!大人,驗尸非同兒戲,必須是官府認可的醫生才行!”
“反對有效,驗尸必須按既定法度來。”關浩法對律法當然熟的不能再熟了。
“大人,不是驗尸,只是查驗,看看而已,絕對不碰逝者一分一毫。”橫山朗聲說。
關大人聽了覺得這要求倒不過分:
“哦,那這個要求準許。衙役何在,陪著原告律師去看,確保不碰死者。”
原告律師還要抗辯,關大人就把他嘴堵上了:
“雙方律師都可去看,算檢視證據。這個權利本縣肯定保障。”
于是橫山領著律師小隊全體出場,在衙役的陪同下,大搖大擺轉了三圈后回去落座。
橫山確認了小胖的眼神后,自信的站出來:
“大人,獄醫說一萬個確定,可一萬倒過來就是萬一,而且獄醫只驗了沒有外傷,用銀針探了沒有中毒。
在下剛才轉了三圈,第六感就斷定死者其內必有蹊蹺!大人,豬游三指證柳老不是燒死的,是不是燒死的太好判定了,燒死的必定吸入大量煙塵,而殺死則不會。現申請開胸驗肺,真相自然云開見日!”
那邊的原告律師彈簧一樣跳起:
“反對!!大人,無故無憑怎能折骨開胸,褻瀆亡者,尊嚴安在!千萬不能聽它信口雌黃啊,大人,如果那金毛狗胡扯死者肚子里住了河妖,那是不是還要開膛破肚,洗膽掏腸啊?堅決反對!”
師爺聽了也表示:
“是啊,大人您是無神論者,無憑無據,扯什么第六感就要破壞死者遺體,這個于理不容啊。”
關大人含笑看看橫山,問到:
“被告律師,故意拿第六感來戲弄本縣么?可有別的不開胸,不傷遺體的辦法?”
橫山等的就是這句話:
“大人如果為難,那就不申請開胸了。改驗喉嚨吧,用探針驗一下喉嚨深處有無灰跡即可,這次有請關大人大駕移步,讓獄醫當著您的面查驗!”
關大人聞言就穩穩站了起來,他果然對喉嚨來了興致……
橫山是位高明的棋手。在小胖經過大鼻子檢驗,確定死者鼻喉處并無吸入的塵灰后,吃了定心丸的黃金獵犬就開始落子行棋。它先故意把大家的焦點都集中到開胸驗肺、第六感,然后再退而求驗喉,也就水到渠成。如果上來就要求驗喉,出點岔子的話就沒了后手棋。
關青天都出馬了,真相自然無處遁逃。面對頂頭上司那雙威震西南的鐳射眼,獄醫也只能得出不是燒死的結論了,之后又請兩名本地知名郎中來三人合議,最后得出柳老財是被悶死的結論。
柳流見到這個鐵的事實,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急切的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冷笑著的關大人準許后,孝子激動地開始指控:
“大人,我爹可不是我殺的啊,我有不在現場的證明!當時只有老豬在,一定是那頭豬干的!它恨我爹恨的出水,早就想下手了,大人明查啊!”
人呢,確實是豬殺的。
故事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當時遠在東海城逍遙快活的柳流,不知從哪里聽到流言蜚語,他爹柳老財要修改遺囑,把巨額家產交給侄女柳小妹繼承。
柳小妹是柳家的異類,善良、勤勞、寬厚,連柳家最劣等的豬游三,都經常得到她的照顧體恤,下人們只要提到她,個個都會感動的眼睛進沙。因為柳流的娘走得早,這些年身體每況愈下的柳老財,也全靠小妹悉心照顧。
眼見天量的財富要泡湯,慌了神的柳流趕緊往家跑,期望裝一段時間的孫子,好好表現下讓老爹回心轉意。
柳流這廝流氓一個,色膽包天,剛進星羅縣就真我體現,還在回大宅的路上想調戲良家女子,你說巧不巧,這女子竟然就是他久未蒙面的表妹,柳小妹。這下柳老財雷霆震怒,咳喘連天,把兒子暴打一頓,圈到柴房令其悔過。
也該柳老財命絕,安排老豬給小柳送飯,一來二去,這倆就混熟了。一天,柳流向老豬打聽關于遺囑的傳言,老豬見有機可乘,趕緊子虛烏有的添油加醋了一番。
就這樣,驚懼惶恐中的柳流,煉獄般煎熬的老豬,組成獵殺柳老財聯盟。雙方約定,待柳流結束悔過后,幫老豬創造殺人條件,老豬殺完人后,柳流歸還抵押契約。
合作非常順利,計劃非常周密,完成非常圓滿。老豬任務完成后,柳流興奮的從保險柜拿出契約正本,當面還給它,還大方的送了5兩銀子當小費。
然而老豬走后,當柳流又拿出新遺囑準備燒毀時,他呆住了,繼承柳老財90%財產的依然是柳流,剩下10%依然由柳流的孩子們繼承,唯一的一點變化,把柳流新出生的私生子加了進來!
吝嗇的柳老財無愧他的顯赫聲名,連一個鋼镚都不會給外人,包括幾年來掏心掏肺、無怨無悔服侍他的柳小妹,所有的,一切的,都只會留給他的親骨血!
柳流終于發現,任隨他荒唐妄為,任隨他十年不歸,爹對親兒子的愛都是無條件、無保留的,打、罵、罰都是在恨他不爭,那也是一種愛的代名詞。
霎時間,關于爹的美好舊日回憶,那些充滿溫情的點滴,點燃柳流殘存的人性、僅剩的孝道,更點燃仇恨的火焰!是豬騙了他,他必須復仇,必須讓那下賤貨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