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微聽著對面的忙音，林楚和掛斷前的匆忙讓她嘆不禁了口氣。

　　她放肆地仰躺在床上，散漫地盯著天花板出神，經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等她醒過來，拉開窗簾去看，天色欲晚，迎面微涼的風里還有明顯的土腥味。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上面掛了十幾個未接電話。

　　無一例外，是澹臺云。

　　沈瑾微也有些無語，她把手機靜音了，睡得沉絲毫不覺事。

　　她發了條短信報平安和道歉，沒想到澹臺云卻一通電話直接撥了過來。

　　“你在哪里？”

　　沈瑾微被他的聲音嚇到了，低沉又壓抑。

　　“我在宿舍，剛才睡著了沒有聽見……”

　　那邊顯然松了一口氣，但她卻哭笑不得：“你未免大驚小怪了，之前都是文字交流尚有時間誤差，電話倒也沒什么不同。”

　　澹臺云情緒迅速收斂起來，再開口依舊是柔和溫潤但免不了驚悸之余的喑啞：“是我反應過度了。”

　　沈瑾微坐起來，靠在床頭：“你事情處理好了嗎？”

　　“嗯，都處理好了。家里的親友都挺想見你。”

　　“嗯，我會做好的。我這邊……年底只有一個要求。”

　　澹臺云微笑著仿佛沈瑾微就在面前，連姿態都微微放低了身段，“你說。”

　　沈瑾微沉默了半晌，牙齒在下唇碾磨到把薄皮撕下來。

　　“盡量不要接觸到我的家人。”

　　沈瑾微說到最后聲音已經微不可聞了，她雖然覺得契約婚姻沒有什么必要搞這些正式的東西，但說出來還是難免揪心。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沒有想到這個，沉默了半晌才應道：“好啊，也省去許多麻煩。但是林家那邊，你應付得過來嗎？”

　　澹臺云半是調笑半是質疑地問，“還是說，你不想什么特別的人知道這件事？”

　　“我……我只希望我們的契約能如愿履行，不想節外生枝。”

　　她聽到澹臺云輕笑了一聲：“嗯，都聽你的。”

　　沈瑾微不知為何聽到這句仿佛看到澹臺云笑起來彎月一樣的眼睛，又聽他說：“我后天就飛回浦川了。”

　　“嗯，注意安全。”

　　又簡單地囑咐了兩句他先掛斷了電話，畢竟他才是大忙人，有更多的理由結束這段尷尬的對話。

　　“先生，后天夫人會來接機嗎？要我提前安排嗎？”

　　澹臺云轉過臉去看向車窗外，窗外的瓢潑大雨像是要沒過天與地，折射著城市支離破碎的燈紅酒綠，殘碎精致的美感無悲無喜。

　　“不用了，她不來。”

　　沈瑾微掛了電話卻心神不寧起來，像是錯過了什么。她嘆了口氣，十分咸魚地又撲回到床上，抻著胳膊翻了個滾。閉著眼睛趴著床上，聽著外面風聲開始變得囂張放肆，宿舍樓外，窗戶前面的常青樹賣力搖擺，茂密的樹枝劃蹭過窗玻璃，窸窸窣窣的。宿舍長廊里沒關緊的門也開始癲癇發作一般，“哐哐”來回抽風。

　　“我的老天！”虞珊背身勉強塞進屋里，夸張地跳了一下生怕被擠到。剛打開的宿舍門不留余力地發出驚天動地的合扣聲。“這又是哪個男人說謊要遭雷劈，還要連累我！”

　　沈瑾微被這個動靜嚇了一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擔憂地看虞珊，卻不厚道地笑了。

　　“你這是被誰薅了頭發？還是剛逃難回來？”

　　虞珊的大波浪蓋住了臉，依稀能辨認出她的嘴巴在一動一動地說話，身上掛了不少“零件”，

　　落葉塵土腳底還有包裝袋，整個人狼狽中透著喜感。

　　“別提了，突然就變天了。說起來，你今天徹底放假了怎么不回家去？那誰沒來接你？”

　　虞珊一邊換衣服一邊問，不時感嘆一句：“還是宿舍暖和。”

　　沈瑾微幫她拉好窗簾，一五一十回答：“我周末回去，他后天的飛機，從云和回來。”

　　“那你怎么不去接機？”

　　“……我忘記了。”

　　沈瑾微心里堵著的大石頭仿佛突然遭遇了爆破，狂風席卷而過連細碎的石子都粉碎地一干二凈。彌漫不去的漲澀感終于有了源頭，澹臺云那句回來，正式地像是通知讓她忽略了其中的刻意。

　　澹臺云輕柔地語氣里透著懇求和期望，她可以不去理會，但接機這種事她連問都不問確實是她失職，哪怕客套幾句也是成年人的禮儀。

　　她翻出了澹臺云助理的電話，撥出去的時候還是有一點緊張。

　　對面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人，一板一眼地喊她“夫人”，這一聲就能讓她語塞。

　　她近乎語無倫次地開口：“呃…你好，請問是周助理嗎？”

　　“是的，夫人。請問，您有什么吩咐嗎？”

　　“嗯……不用這么客氣，我想知道言琛后天飛機幾點落地吖？”

　　“下午一點三十五分。”

　　“好的，謝謝。”

　　周少維在澹臺云的允許下掛斷了電話，他壞心眼地讓少維開了免提，她的緊張，還有喊他名字時的鈍澀都聽得一清二楚。

　　“先生，夫人說后天來接機。”

　　“嗯，我知道了。”

　　“先生，您很熱嗎？您的耳垂都紅了……”

　　“沒事，可能是車里溫度太高了。”

　　沈瑾微掛了電話，長長地舒了口氣。身邊的虞珊忍不住調侃：“能讓你這么費心費力，還是第一次見。你們真的是契約嗎？他對你到還挺上心的，今天有人還來問你的狀況。”

　　“什么？”

　　沈瑾微沒明白她在說什么，“什么狀況？”

　　“昨天有人給德育處寄了一份錄像帶，具體內容是什么我倒不知道，不過部里兩個小孩以校園欺凌的由頭被警告了。”

　　“那兩個小孩一直跟我不對付，昨天你們前后出去我就預感不對，找你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就沒再問，沒想到就幾分鐘也能整出幺蛾子來。”

　　“應該跟我沒什么關系，畢竟昨天按打人看是我有錯，應該是她們犯了其他事，問我也是順帶。”

　　沈瑾微思忖道，虞珊對她的處理方式見怪不怪：“只能說她們碰上了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