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微在家待了小半個月，去學校交了論文，辦了一堆手續，就算是提前畢業了。

　　虞珊已經去晟星實習，算作入行，在她搬出去之后也在外面租了房子。虞家不愛她做這一行，總歸是戲子不夠清白。當初沈瑾微托湯圓做的事想必也未能成行，但林子淺卻不再鬧了。

　　她同虞珊告別，虞珊半推半就，傷感道：“暑假就回去了，看把你難過的。”

　　沈瑾微刮了刮她的鼻尖：“嗯，你照顧好自己。”

　　“學校已經把作弊那件事徹查了，你要是想繼續搞研究做學術，完全沒有影響的。”

　　她自嘲地笑了：“文人墨客就是太好被操控了，我不想做籠中之鳥。”

　　虞珊附和地點頭，她大概是最明白叛逆帶來的壓力和快感。

　　沈瑾微陪她待了幾天便把東西都收拾好，徹底告別了。

　　連虞珊都沒有想到，她與沈瑾微再見就是五年后了。

　　沈瑾微拿到offer時心中稍稍解脫，林家安排的明明白白，可飛機落地卻再也沒有了她的蹤跡。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她與林楚和當是親兄妹才對。凡是這種歪門邪道，總是深諳其中又極有天賦。

　　林家在找，只是暗中進行。沈瑾微通過某種特定的方式給他們報過了平安，林家也不敢驚動了她怕錯失良機。但澹臺云也在找，明目張膽，大張旗鼓，找得整個云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他好像故意一般，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來捆綁微弱的關系。

　　而沈瑾微換了一切身份，來到了大洋彼岸。完成學業，感受文化，結識好友，工作賺錢。她攢錢長租了一間公寓，樓下住著位華人老太太，算是與故鄉最親密的聯系。

　　第五年冬天，年末時，她在老太太家包水餃，老人說她過完年就回國了跟兒孫團聚，安度晚年。沈瑾微真心地祝福，老人又說：“你倒不如也回去看看，國內發展真的越來越好。”

　　她只是點頭，她不可謂不想回去，只是總有些心結沒有打開。

　　“還是說，這里有更讓你留戀的人？”

　　老太太名不明示，但沈瑾微已經聽懂了。她樓上有個前兩年搬來的住戶，從未謀面，卻十分有趣。樓上有一只薩摩耶犬，從幾個月大就經常自己跑到她門口跳起來按門鈴。起初她為了安全很少理會，后來偶爾開門塞點吃的。不是正經的狗糧，只是些肉片。但是薩摩耶來得似乎越來越頻繁，時不時還會帶來小紙條。

　　是工整細致的英文字體，告訴她狗狗叫Fiona，周末休息時Fiona還會帶來好吃的。沈瑾微心軟，便把狗狗領進屋玩一會，Fiona到時間就會乖乖回家，都不需要她去送。

　　沈瑾微有時好奇，便跟著它上樓，下次Fiona來玩，會多帶一本書。里面夾著小紙條，是一如既往的嚴謹，只不過換了中文。

　　她在國外五年，工作環境也少見如此工整漂亮的字體，心下多了分安然和欣賞。可兩人誰都沒有說破，甚至也沒有見面，只是紙條往來，像小孩子攢糖紙，每一張都是歡喜和芳馨。Fiona每周來玩兩三次，她加班時會在門口放好狗糧。

　　老太太看她在愣神，意味深長地勸著：“說不定是個契機，你回國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了，倒不如趁機試探一下人家的心意。我有時候看他出門工作，長得一表人才。”

　　“阿姨，您可別瞎撮合啦。”

　　“怎么？還惦記著國內的小子？”

　　沈瑾微從未提起過澹臺云的存在，但是老太太是過來人，又怎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與他五年未見，身邊有云和的朋友卻會提起。最思念的一次，還是幾年前下班在幾個街區外遇上了意外。

　　闊葉林的落葉漫天飛舞的秋季，天還明快，她踩著高跟鞋蹋在枯脆的葉子上，冷風吹拂著長風衣的外套，撥弄著她已經蓄了好久的長發。只是轉身，翻天覆地的變化。

　　寂靜的街道上，槍響格外刺耳。這個位置治安一向不錯，居住的大多是有幾分家底的人，槍殺案也轟動一時。歹徒自然很快就被制服住了，刺眼矚目的血紅卻讓她晃神，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

　　沈瑾微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逃避感，她想回家，想立刻到絕對安全的地方，有一個堅定而清晰的聲音果決地告訴她，她想立刻見到澹臺云。

　　那天一向伶牙俐齒的人，做筆錄時都有些磕絆和哀愴。

　　沈瑾微聽到老太太的調侃，只是落寞地笑笑。

　　“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老太太也許是看出了她心不在焉，轉移了話題。

　　“比起剛開始自然是好了不少，每天替藝人談生意做規劃罷了。”

　　“我怎么記得你讀的是哲學和法律呢？”

　　“我還研究過政治呢，阿姨，跨學科就業，現在可流行這個了。”

　　雖然這么說，但她當初畢業討生活時，才發現，去做個經紀人沒什么不好。中間商賺差價，都是一個道理。

　　只是和人打交道會復雜一些，尤其是國外的環境。連她這幾年的穿著打扮，風格品味都變了不少。不變的大概是一直帶著的手鏈，她后來請熟識的時尚圈的朋友看過，林楚和品味雖然不行但是看東西的眼光還是很好的，那幾位數他確實沒有估計錯。

　　沈瑾微離開時，連戒指都放在了南柯公寓，唯獨帶出來了這個，連當初最難過的時候都沒想著摘下來。現在想起來，她聽見不堪入耳的聲音那么巧，許是澹臺云為了避嫌設的計。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接受被人豢養……

　　五年的時間其實不是很長，連想清楚一件事的時間都不夠。而現在她更加動搖，到底要不要回國。前幾年她還會翻出之前的手機，澹臺云時不時會發來短信問候，她都看得到，即便是現在也不例外。

　　小年那天，她留了字條和聯系方式，告訴樓上的人自己要回國，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她所愿，下午時有敲門聲，收到的不再是交流感悟的紙條，而是一封信，一個不長不短的故事。